作者：耶律承基
王夫人道：“那你到底要什么？”
贾珍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整顿荣国府，不让你们拖我后腿。”
王夫人冷哼：“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要一口吞了？”
贾珍起身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告诉你了。李嬷嬷是一定要开革的！”
王夫人喝道：“你敢！反了天了，这家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贾珍笑道：“我有没有说话的份，请婶婶去回了老太太。若她老人家点了头，我还懒得掺和你们这儿的事儿呢！那样不只一个李嬷嬷，你就是再招进十个李嬷嬷，我也没话说的。”
王夫人气结，指着他骂道：“贾珍，你这人面兽心……”
“婶婶！”贾珍冷喝道：“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婶婶。但不会任凭你污蔑我。你说清楚了，我如何人面兽心了？就是为了开革李嬷嬷？还是驳了你的面子？我倒要告诉叔叔，让他住持公道！不然，这事儿没完。你们荣国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才不管你们家的烂事！”说罢，就要往外走。
王夫人忙向周瑞家的使眼色。
周瑞家的急拦住贾珍，笑道：“珍大爷息怒，我们太太也是一片仁心善意。看李嬷嬷喂养宝玉辛苦，略提一提罢了。”
贾珍冷哼道：“我现在憋屈的慌，平白拿自己的银子补贴你们，还落了不是！干脆，我借你们几万银子，你们拿什么质押了。一切按市面上的规矩办！公平公正，你们也不担心我弄鬼，处心积虑的害你们！真是受够了！”
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等她拿主意。
王夫人也是没主意的。这事儿是老太太和老爷定下的，她要是否了，两头都要落埋怨。更加为难的是，府里那么大的亏空，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弥补的。思前想后，竟然除了贾珍，无人能办！
她也想过她娘家哥哥王子腾，但要他拿出几万两银子救贾家的急，怎么想都不可能。
外面有个段子，如果想检验一下两人的关系有多好，就去借银子，只有真正愿意借的才是真的好；如果想破坏两人的关系，那也去借银子，无论多么亲密，一借见效，再见就是陌路。
王夫人不想和娘家形同陌路，那就只能忍住不借了。
她不得不拉下身段，出言挽留：“珍哥儿！”她顿了顿，还是说道：“那李嬷嬷开革了就开革了吧！没什么要紧。”
但贾珍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哪知王夫人不依不挠的叫住他，“正好你在，我拟定了一个名单子，都是平日表现不好的。等会儿我让周瑞家的写下来给你！”
贾珍按耐住升腾的火苗，“婶婶这么快都将人定好了？”
王夫人笑道：“都是知根知底的，不要花多长时间。”
贾珍道：“不知婶婶要裁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王夫人随口将东路院的婆子丫头、甚至连李纨跟前的碧月给裁了。至于其他婆子小厮，贾珍也不耐烦记，大抵都是如此。
贾珍道：“这是叔叔的意思，还是婶婶你的意思？”
王夫人道：“这是我给你参考的。你毕竟不是这里的人，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有我给你把把关，也好过盲人摸象。”说的一心都是为了贾珍好，其实语气就是一定要按她的办。
贾珍也是做惯了爷的，连皇帝分配他做事，也从没这样过！他冷笑道：“婶婶，你和大婶婶说好了没有？”
王夫人脸上闪过不悦，“老太太把事情交给了你，还要问她的意见做什么？这都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贾珍笑道：“既然如此，婶婶刚才说的这些人，也是不算的。我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你！”王夫人从炕上站起来，“你非要如此吗？以为这儿真的就是你当家了？”
贾珍摊开手，“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这破屋子我不稀罕！反正让我来就得依着我的规矩。若真按你的法子，你是满意了，却让我得罪了其他所有人，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王夫人见贾珍铁了心一个主意，几次都驳了她的好意，渐渐的怒火填膺，冷冷的道：“不管你裁多少人，这些人，必须给我减掉！”
贾珍也怒道：“信不信我把你跟前的都裁了，单单就留下他们？”
王夫人一拍炕桌，“你敢！”
贾珍冷笑。“我就敢！”
王夫人终于怒不可遏，大喝道：“不要以为没人制得住你！我要告诉娘娘，告诉皇上！小心摘掉你的乌纱！”
贾珍大笑道：“你终于说出了你的依仗。你要贤德妃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呵呵，你想多了！你现在就可以进宫试试，且不说贤德妃愿不愿意，就算她愿意，你想不想知道，皇上是相信我一些，还是相信她一些？我奉劝你一句，如果真的想贤德妃在宫里过的好，就不要拿这些破事惊扰她！她那里霜刀雨剑，已经让她应接不暇了。”
王夫人面上闪烁。
贾珍接着道：“你还可以告诉王子腾，让他弹劾我。前几天还殷勤邀我去他家，结果转身就上折子，说我谄媚奸佞，也是没谁了。顺便说一下，他已经弹劾我好几次了，多这一次少这一次无所谓。任他奏章写的多么好，反正我还是我，甚至托他的福，我还升官了。”
王夫人不知究竟，但听着贾珍的话，似乎真的制不住他！
贾珍最后说道：“我脾气好，不代表我傻。”
王夫人心念电转，知道硬来是不行了，她长吁一口气，脸上也换了笑，“珍哥儿，我刚才也是说笑的。眼下都说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呢！我那兄长如何比的上你？我这就捎信给他，让他不要上折子了。如何？”
贾珍忙道：“可别，每次我不爽的时候，让我听一听他都骂我一些什么，我的心情就好了。”
王夫人笑道：“哪有喜欢人骂的？咱们贾家和王家本是至亲，可不能就这么疏远了。下次我和你一起去王家，把中间的误会化解了就好了。”
贾珍哼了一声，不答。她既做不得王子腾的主，更不可能做的他贾珍的主，口惠而实不至，听都不要听的。
眼见贾珍兴致缺缺，王夫人又生出一计来。她将周瑞家的支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亲自拉贾珍坐在炕上。
贾珍皱着眉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更不习惯让老女人拉着手，忙推辞了，只在炕沿椅子上坐着。“婶婶有话便请直说！我还忙着呢！没工夫在这里瞎扯！”
王夫人反复忍着，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笑着，挨着贾珍的椅子坐下，身子甚至凑了过来。
贾珍吓了一跳，她……不会……吧？
贾珍浑身打个冷战，这个我还没一点儿心里准备呢！
他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
只听王夫人小声道：“珍哥儿，我知道你和黛玉那孩子很要好，对不对？”
贾珍瞬间警惕了，问：“你是什么意思？虽然你是玉儿的舅母，但你要是伤害她，我可绝对不讲情面的！”
王夫人笑道：“你看，都叫她玉儿了！那我的主意你一定喜欢的。”
贾珍眉头皱紧了，“你想做什么？”
王夫人喜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丫头，而那丫头也不讨厌你，不如将她讨回家去？”
“什么？”贾珍腾的站起来，他一脸的震惊，这是谁泄露了消息？“怎么可能？”
王夫人看贾珍的神情，以为他会拒绝，忙跟他解释道：“黛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双亡投靠在此。我和她舅舅也关心的少，要不是你常常关心她，她那刁钻小性儿还不知如何呢！虽然你已经娶妻，但身为侯爵，给她一个贵妾的名分，也不曾辱没了她。珍哥儿，你如不反对，便由我出面，向老太太说去。”
贾珍一时间也在犹豫，要不要接住她的糖衣炮弹。
而王夫人以为抓住了贾珍好色的软肋，“只要咱们谈妥了，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好整以暇的等着贾珍的回答。
贾珍差一点就要答应了，黛玉舅母出面说亲，这已经是至亲，等同父母之命了。但贾珍最后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信不过王夫人，且老太太那里除非用强力，也过不去。
王夫人想要拉拢贾珍，仍然劝道：“黛玉这孩子性情好，才情高，模样也俊，连我也喜欢。这要是让别人给讨了去，难道珍哥儿就舍得？”
贾珍左右不好说不喜欢，只能违心的说：“我太老，她太小，又是做妾，太委屈她了，不成！”
王夫人又要劝，贾珍终于恼了：“婶婶，若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站起来就要走。
但王夫人一计不成，又在想另一计，如何肯让他走了？伸手就拉着贾珍：“且不忙走！”
贾珍立刻挣脱，冷冷的道：“请婶婶自重！”
王夫人只是心急，脸上也有些羞意，忙退开了几步。
贾珍道：“婶婶也不必多费心机，你的那些主意，我是不会听的。”
王夫人见贾珍软硬不吃，再也忍不住，终于出离的愤怒了，“贾珍，你不要不知好歹！”
贾珍回敬道：“婶婶的好歹，我无福消受！”
王夫人怒容满面，抓起炕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外面周瑞家的急忙进来查看。她让小丫头收拾了，忍不住埋怨贾珍几句：“珍大爷，我们太太也是一心为了你好，你怎么就听不出好赖话呢！”
贾珍冷眼看着她。
那周瑞家的又劝道：“只要你同意，林姑娘那么娇滴滴的小姐就是你房里人，还有不满意的？”
贾珍听她说的粗俗，玷污了玉儿的清名。他再也忍不住，甩手就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你这蠢妇，要是在外头我听到一丝一毫的风言风语，我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这么些年只有她打人，从没人打过她的。便是年轻时，王夫人也未沾她一下。今儿头一着被打，立时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摔到西面靠墙的椅上，扶手正好搁着她，竟不敢说疼，眼泪流了下来。
王夫人上前扶起周瑞家的，看她脸上被打的肿起了一片，咬牙切齿的对贾珍道：“你打她，就是打我！你这孽障！”她扬手就要打过来。
贾珍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旁边一甩。
王夫人站立不稳，摔在炕上，额头磕在了炕桌的角上。
周瑞家的忍着疼，急扶起王夫人，“太太，你没事吧？”
王夫人甩开她，指着贾珍骂道：“你竟敢打我！”她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把剑，想也没想，就把剑抽出来，朝着贾珍便砍！
贾珍怡然不惧，她拿的剑只做装饰没开过锋，又没力道又没准头，便是任她砍，也砍不出血。
贾珍躲了两下，大喝道：“你住手！不然我还手了！”
王夫人已经疯魔了，根本听不进去。
正在贾珍打算动手的时候，外面贾政推门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他急喝道：“快给我住手！”两步上前夺下了剑，扔在地上。
王夫人这才伏在炕桌上大哭起来。
贾政安慰了几句，也问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他转头问贾珍。
贾珍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贾政。
贾政惊的站起，拍着炕桌问：“快说，是不是这样？”
王夫人怒道：“是又如何？”
贾政指着王夫人，生气道：“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疯了不成？”
王夫人嚷道：“你都可以将家产交给外人，我哪里做得不对？”
贾政口讷，指着王夫人，“你还不知错！”他一时怒起，扬手就打在了王夫人脸上。
王夫人愣了半晌，捂着脸又大哭起来。自结发二十多年，贾政与王夫人虽然不甚恩爱，但也举案齐眉，你敬我，我敬你，从来也没红过脸，更别说动手。今儿又骂又打，算是头一着了。
贾政也悔恨不已，坐在炕上，叹道：“你这……怎么这么糊涂？珍哥儿一片好心，你竟然不知好歹？”
王夫人闻言哭的更加厉害。
贾珍在一边严厉警告周瑞家的，“不要把我刚才说的当成耳边风！”
周瑞家的哪敢不听！急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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