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到十三点
贵族们的土地在乡村，香槟集市的税收也全部落在了特鲁瓦伯爵的手中，所以他们对特鲁瓦市的兴衰，毫不在乎，只是象征性的表示，要捐出总价“高达”三百里弗尔的粮食，来帮助灾民，以彰显自己的虔诚与仁慈。
倒是几个在香槟集市担任官员，利益与城市贸易深度绑定的贵族，追捐了五百里弗尔。
然后是弗朗切斯科·迪·安东尼奥·德·美第奇上场。
他是特鲁瓦城最大的商人，还曾经当过市长，自然有资格代表第三阶级发言。
就像之前预料的那样，弗朗切斯科提出可以组织商人们筹款，至少捐出五万里弗尔，帮助灾民度过冬天，并且重建城市，尽快恢复贸易与生产，让伯爵大人有商税可抽。
当然，前提条件就是集市摊位费减半，以及最关键的一点——剥夺领主随意加税的权利。
弗朗切斯科说完以后，返回座位。
紧接着，便是特鲁瓦伯爵登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他的身上，整个会场的空气都瞬间凝结。教士们祈祷领主与商人们尽快达成妥协，特鲁瓦城冬天少冻死几个灾民，自己也好向教廷与七圣交代。
贵族们大都抱着吃瓜心态。作为中间势力，上头的主君与下面的市民斗得越激烈，他们就越有机会获益。
而商人们，则纷纷挺直腰杆，摩拳擦掌，准备和特鲁瓦伯爵及其爪牙，打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最终逼迫对方答应自己的要求。
“父亲，你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薇拉小声说道。
虽然她得到了马友夫的承诺，但并不知道对方的支持会到什么地步。是保持中立袖手旁观，还是帮助美第奇家族向特鲁瓦伯爵施压。如果施压的话，会到什么程度？
情报有限，虽然知道特鲁瓦伯爵一定程度上会听令于马友夫，但是马友夫到底对特鲁瓦伯爵有多大的影响力，她并不清楚。
“八成……吧……”
听出父亲心不在焉，薇拉问道：“父亲，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北法兰西贸易公司’。”
“那不是马友夫临时想出来，想让我们贿赂他的幌子吗？”薇拉不屑一顾。
弗朗切斯科笑而不语。她的女儿虽然很聪明，但还是缺少经由岁月沉淀所积累的经验，很多时候看不透事物的本质。
这时候，特鲁瓦伯爵开口了。
“咳，那个，我同意市民代表的提议。嗯，就这样，下面请鲁昂伯爵发言。”
啥？
就这？
我们还没出招，你就先自己躺下任捶了？
薇拉樱唇微张，整个人陷入呆滞当中。会场中还有诸多商人，也与她有类似的反应，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中生出一拳打空的空虚感。
过了片刻，黑暗精灵少女才回过神来。
她回想起拜访马友夫时，对方的种种反应，突然意识到，马友夫似乎真的不在乎特鲁瓦城里，商人与领主的权利博弈。
自己是真的想太多了。
对自己的误判又羞又恼，薇拉使劲跺了跺脚：“气死我了，感觉吃了好几亿的亏！”
第八十四章 特鲁瓦要完
马友夫看了一眼与自己有唇舌之亲的美第奇家大小姐，发现她似乎在生闷气。
他笑了笑，走上台去。
“能看到诸位齐心协力，重建城市，我非常欣慰。但是，这种程度的努力与团结就足够了吗？”马友夫顿了顿，见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才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在这样下去，特鲁瓦，要完！”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他继续说道：“特鲁瓦这座美丽而富饶的城市，是因为贸易而兴起。连通欧洲各地的香槟集市，为这里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但是现在，这个国际贸易市场，正在不可抑止的衰落！”
马友夫说的是事实。
虽然现在香槟集市表面上依然繁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国商品汇聚一堂，但许多知情人却明白，光鲜亮丽外表下，是正在腐朽崩塌的底座。
每个月商税都在稳定下降的特鲁瓦伯爵，最有切身体会。
“这是因为战争。只要迎来和平，香槟集市一定会再度复兴！”一位商人反驳道。
“鲁昂伯爵大人，有您的出谋划策，还有圣女的领导，法兰西一定能战胜英格兰，夺回我们的土地！”有人顺势给马友夫拍了一记马屁。
“诸位，香槟集市衰落的原因，不仅仅是战争。”马友夫给信心满满的商人们，泼下一盆冷水。
“我是从亚得里亚海岸登陆欧洲的，对威尼斯的情况很了解。如今，威尼斯政府已经开辟了新的航线，从意大利出发，穿过直布罗陀海峡，向北直抵英格兰与弗兰德斯。威尼斯政府为这条航线新造了一批大帆船。这些船只被充分武装，不惧海盗。而且载货量巨大。商人们则向政府租赁船上的空间，进行运货。”
听着马友夫的讲述，商人们开始思索这种商业模式的利弊，然后一个个接二连三，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这种由官方组建的船队，规模大，成本低，抗风险能力强，一定会大受欢迎。
这意味着，香槟集市通向意大利与东方的商路，会面临威尼斯人的激烈竞争，而且结果有极大可能是己方失败。
马友夫继续给特鲁瓦的商人们扎刀子。
“另外，北方的汉萨同盟也在向陆地扩张。他们已经开辟出了一条通向意大利的陆地商路。如今，威尼斯和热那亚的商人，穿越阿尔卑斯山的隘口后，可以去乌尔姆与奥格斯堡做生意。甚至这些德意志意商人，还将海上商路拓展到了鲁昂。”
香槟集市的衰落，是大势所趋，在另一个世界线的的确确发生过，也在这个世界正发生的事情。所以当马友夫将这件事说出来以后，立即让会场陷入议论与思考当中。
即便是教士阶层与贵族阶层，也受益于这个繁荣的国际贸易集市，不愿看到马友夫所说的未来成为现实。
不过马友夫没有停下，继续用锋利的语言扎特鲁瓦人的心。
“更何况……”马友夫顿了顿，“我先声明一句，我对国王十分尊敬，且没有任何不满。”
然后，他接着说道：“更何况，就算战争结束了，香槟集市情况就会好转吗？国王殿下将英国人彻底赶出大陆后，首先会做什么？这么做了以后，对香槟集市会有什么影响？诸位应该明白。”
尽管马友夫没点明，但对政治足够敏感的人，已经想到了很多东西。
结束百年战争后，查理七世会干什么？
当然是加强集权统治了。
那么，依靠本地伯爵们维护商路的香槟集市，会发生什么？
如果征收商税的权力被国王收回，本地的伯爵们显然会失去动力维护这个集市。而查理七世要顾及整个王国的利益，自然不会对香槟地区特别照顾，投入过多的关注。
说不定，那些拿到王室特许状的外来商人关系户，还会来分走一大块本地人的蛋糕。
而仅凭特鲁瓦等几座香槟城市的力量，显然是无法对坑国王的。如果查理七世突然要打仗——这简直是一定的，然后向特鲁瓦加税，怎么办？
如果增加摊位费，又怎么办？
以上种种，都是能彻底毁掉香槟集市根基的大事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国王身上的一粒灰，落在商人们头上，就是一座山。
马友夫描绘的前景过于真实，让商人们陷入沮丧当中。就连弗朗切斯科，也在考虑，是不是要着手准备，搬到根特去。
不过，美第奇家族虽然底子雄厚，但是贸然抛弃经营多年的老巢，还是会损失严重。
马友夫铺垫这么多悲观前景，并不是无的放矢，他肯定有解决方案。弗朗切斯科已经从女儿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所以他决定当一回捧哏。
这位意大利人站起来，问道：“鲁昂伯爵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马友夫抬起手来，慢慢握成拳头，说道：“我们要团结起来，将力量集中，向外拓展。为此，我准备成立北法兰西贸易公司……”
将公司成立细则说了一遍后，有人问道：“鲁昂伯爵大人，公司如果成功筹集到总共十万里弗尔的启动资金，会用这笔巨款去做什么？”
“去打仗！”马友夫一脸严肃。
不发动战争的贸易公司，不是好贸易公司。
“我将用这笔钱作为军费，然后以让娜·达克为旗帜，召集愿意战斗的士兵们，向巴黎进军。攻下这座城市后，我们能获得丰厚的战利品，这将是公司第一次分红。”
对英王亨利六世十分忠实的巴黎市，上至法王，下至普通法国士兵，都没有好感。马友夫既不会将投英的巴黎男人全拉去枪毙，也不会把与英格兰士兵睡觉的巴黎女人拉去剃光头，只是收取一些光复城市的辛苦费而已，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
“攻下巴黎后，英格兰在北法兰西的统治将迅速崩溃，我们可以轻松拿下诺曼底。当鲁昂被收复以后，从香槟直达英吉利海峡的水上运输线，就打通了。这意味着什么，诸位应该比我清楚。”
马友夫描绘的蓝图，将会议厅的人们彻底打动了。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马友夫又抛下一句“北法兰西贸易公司第一轮投资，只有八个名额，每一位股东需要拿出一万里弗尔。”
趁着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马友夫率先离开，留下一个愈发沸腾的市政厅。
第八十五章 意大利炮
三级会议结束后，晚上，弗朗切斯科亲自来到庄园，与马友夫进行会面。
缴纳了一万里弗尔股本给马友夫，加入北法兰西贸易公司成为股东后，他又代表美第奇家族，给了五千里弗尔的“私人赞助费”给马友夫。
“伯爵大人，美第奇家族的北法兰西贸易公司代表，将由我的女儿薇拉担任。她说与您上次的会面非常愉快，期待着双方进一步合作。”
马友夫回忆起召开三级会议后，薇拉的表现有点奇怪，似乎在闹别扭，故意躲着自己。不过他也没工夫去猜女孩子的心思，玩酸酸甜甜的恋爱游戏，便用“我也很期待见到薇拉小姐”的客套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随后，弗朗切斯科又问道：“伯爵大人，恕我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为什么您只招募八位股东呢？募集的资金不是应该越多越好吗？”
“因为十万里弗尔，已经足够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役了。现在公司初创，我必须将权力集中，搭建好框架。等以后反攻诺曼底时，也许会进行第二轮募资。”
“很谨慎的决定。”弗朗切斯科有点失望，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开银行的美第奇家族来说，缺的不是钱，而是投资的机会。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再拿出十万里弗尔入股。
有美第奇家族带头，募股进行得很顺利。一个星期后，马友夫就拿到了八万里弗尔股金。
新加入的八位股东中，除了开银行的美第奇家族，其他都是大商人或者大工坊主，只有戈赛兰一个是贵族。
造成这种情况的，除了贵族阶层没有商人们思想活络，不愿意冒险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贵族们现金太少。
戈赛兰还是将好几处庄园抵押出去，才借到一万里弗尔，成为公司股东。为此，他那位据说很彪悍的夫人，还和戈赛兰狠狠的打了一场。
出席三级会议时，戈赛兰脸上的伤，便是证明。
将北法兰西贸易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战利品也全部出售以后，马友夫便继续北上。
他的队伍又膨胀了三千人。
这些人都是灾民。其中大部分是只能从事低端工作的城市平民，不过也有一些掌握了生产技能的工匠，以及接受过教育的职员。他们因为大火而失去了全部财产，特鲁瓦城在短时间内又看不到恢复的希望，便接受了马友夫的雇佣。
抵达兰斯以后，马友夫找到先一步到达的让·布·罗，将工匠们划分给他。而能写会算的文职人员们，则由朱文尼尔负责安排。
安顿好以后，马友夫便迫不及待来到工匠营地，查看那些从意大利买回来的火炮。
“大人，请看。”让·布罗如数家珍的给马友夫介绍，“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制造的铸铁内芯，青铜炮体的复合材料骑兵炮。总重量三百一十五公斤，二十五倍径，发射6磅炮弹，有效射程450米。”
这种铁芯铜炮铸造技术也没什么神秘的。无非就是利用青铜熔点比铁低的特性，先铸造好铁芯，然后以泥模法向铁芯上浇铸铜液，制成大炮。
为了弥补这个时代冶金技术的缺陷，让·布罗甚至花重金请来擅长火焰法术的法师，提高熔炉温度，又聘请矮人符文法师，用“泥土塑形”法术，提升泥模质量，减少沙眼与气泡。
由于热胀冷缩原理，外层铜壳冷却时，会向内壁施加一个压应力，增加炮管强度。
这可是现代高膛压火炮所必备的身管自紧技术，躬匠大国至今都没吃透，以至于坦克炮都只能进口油纸包的德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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