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次男
“不过说到预言……”老李挠了挠下巴上的胡茬，“我记得上次凯婆娘给我说过，好像就是关于你爹的，还挺绕口，我记得是……胡尔提什么什么的？”
“胡尔提科茨之子，萨卡兹的背叛者，血脉末端，不荣誉者，萨卡兹之王，亲手处决之！”霜星缓缓道来，有些意外地看向老李。
“对对对，是这一条！”老李一拍手掌，然后做贼似地四周环视了一圈，凑到霜星耳边小声道，“我给你说件事儿，和这条预言有关的，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什么事？”霜星支棱起了兔子耳朵。
“这个萨卡兹魔王，就是我家小兔崽子，你大侄女儿。”老李声音压得都快听不见了，幸亏四声道听力强。
“阿米娅？！”霜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就是她，凯婆娘不让老子告诉别人，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
“这……岂不是说，阿米娅会杀掉我父亲？”霜星眼睛眨啊眨，感觉到的不是愤怒或者悲伤，而是黑人问号，“这根本不可能啊，阿米娅怎么会去杀我爸？”
现在罗德岛与游击队之间的关系正处在蜜月期，关系好得如胶似漆，除非双方突然反目成仇，不然阿米娅的剑怎么可能捅到爱国者的胸膛里？
这剧本不是胡闹么？
“那要这么一对，这狗屁预言根本就不靠谱，以前那些，说不定都是巧合。”这最后一个关键的预言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其他预言的可信度就变得很低了。
“可是预言归预言，巧合归巧合，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解决不了我爸的问题啊！”霜星摇摇头，把思路转了回来，现在不是讨论萨卡兹预言准确度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爸苦了一辈子，一次次的努力拼搏，结果却是一次次的挫折，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失败，假使人生是一场赌局，那他就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他已经输不起了，塔露拉是他最后一次孤注一掷的豪赌，明明他才是最忌惮科西切的人，却又第一个完全信任了塔露拉，结果现实还是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是够惨的……”听霜星絮叨爱国者这一辈子，老李都泛起了同情，这都不是“倒霉”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简直就是人间惨案。
——说不定他放下长戟，右手一挥，破坏法术的效果比赤霄剑都好。
“我是让你想办法的，不是让你长吁短叹的。”老李来来回回都是没营养的车轱辘话，霜星也难免有些怨气，狠狠地白了一眼老李。
“老哥我也没办法啊……”老李也只能陪笑脸，对凯尔希，他可以用意大利炮强攻，对爱国者他能怎么办？怕不是一不小心，就被老人家一枪发射到月球上去了。
“真不顶用！”霜星郁闷地托住了腮膀子，脑子转了转，然后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解铃还需系铃人！”
“？？？”
“嗨，哥你怎么这么笨啊，我的意思是说，我爸的心结是塔露拉结下的，就得让塔露拉给他解开。”
“不是等会儿，妹子你认真的？”霜星能琢磨出这么个天马行空的主意，老李人都傻了，“就塔露拉现在那个状态，你确定她能愿意帮你爹解开心结？”
“反正不要钱，多少试一试呗。”霜星俨然是放弃治疗了，“我想去见她，我也有些话想要跟她说，有些问题想要问她，哥你能帮忙安排一下么？”
“这个嘛……”老李感觉挺麻烦的，塔露拉已经送到了魏彦吾那儿，她有点儿拉不下这个脸去走人情关系，霜星作为整合运动干部，这话也的确不太好开口。
“哥？！！”霜星一跺脚，开始撒娇耍赖。
“得得得得得，你别叫了，我帮忙还不成么？”霜星一发嗲，老李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难受的直挠胳膊，“认你这么个妹子，老子真他娘的亏大了！”
“嘿嘿，我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少贫嘴！”
老李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寻思着到底能从谁那儿走一下人情关系，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太好的人选，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厚着脸皮拨通了其中一个电话。
“喂，是小陈警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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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先生？”龙警察正在总督府养伤，一边应付着对自己关心过头的文月夫人，很意外会在这时候接到这么一个电话。
——虽然姑且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但两人之间还是第一次通过电话联系。
“是这样的，咱有件事儿想找你商量，你姐姐她……这会儿还好么？”知道龙警察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姑娘，老李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心情。
“她……还好吧？”龙警察也猜不透老李的来意，因此同样表现得放不开，“您找她有事么？”
听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
老李琢磨了一下，实在不擅长弯弯绕绕，他干脆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咱有件事儿要求你，我妹子想要见你姐姐一面，你看能不能多少通融一下？”
“那……”龙警察眨眨眼，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抬手盖住话筒，扭脸看向床边照顾自己的文月夫人，用明亮的眼神征求意见。
——众所周知，总督府内部一应事务，只要得到了文月夫人的首肯，某条老泥鳅的意见是可以直接无视掉的。
“何事？”文月夫人低声问道。
“罗德岛的博士，说是他妹妹想和小塔见一面，想让我帮忙通融一下。”
“博士先生的妹妹？晖洁你认识这个人么？”文月夫人颔首沉吟起来，“……博士先生的妹妹为何要见小塔，他们之间有关系么？”
“唔……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龙警察眼中神光闪烁，居然难得聪明了一次，“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妹妹’应该是整合运动中的一个干部。”
“整合运动的干部？”文月夫人更疑惑了，“那晖洁你觉得应该让她们见面么？这次我听你的。”
“那……”想到某只打过一次交道的白兔子，龙警察斟酌了一下，在老李快要耐不住性子之前，重新把手机放到了嘴边，“博士先生，虽然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但出于保险起见，我还是提前确认一下，您说的这位‘妹妹’，指的是整合运动那只白兔子么？”
“小陈警官不愧是当警察的，这都能猜到。”老李果断恭维了一句。
“没什么。”龙警察俏脸一红，虽然是当警察的，但她的推理能力基本等于没有，她的职责更像是特警，别人负责查案子锁定罪犯，她负责莽上去抓人，这次能猜到纯粹是福至心灵，属于不可复制的奇迹，“如果是她的话，我和文姨可以同意她们见一面，但我也要在场，如果她不能接受这个条件，我就没办法通融了。”
“小陈警官说，见面可以，但她要旁听。”老李也先把手机拿到一边，跟霜星打起了商量，“你要是不同意，那她也没法儿通融，你看……？”
“可以，我接受她的条件。”霜星答应得很爽快，她对龙警察没什么恶感，甚至还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感情——谁叫她俩在塔露拉面前都是个妹妹呢？
于是老李回复了龙警察，两人简单的商定了一下见面时间，随后跟凯尔希打了声招呼，便叫上煌和灰喉两个小跟班儿，开上车一骑绝尘，直奔总督府而去。
“好久不见了，霜星星！今天晚上可以留宿罗德岛了吧，我们两个一起睡，我那里有好多好玩儿的，晚上一起打电动好不好？”老兔子控煌大喵看见霜星就亲的不行，仗着自己不会被冻伤，抱住人家就不撒手了，在车子后排座上橘里橘气地腻歪个没完，霜星对于这个特殊的朋友也是极尽包容，任由她胡闹。
“好好好，我今晚留在罗德岛。”霜星本就打算在罗德岛住一夜，也就顺势答应了，反正她也不怕上演“煌姐不要啊”的剧情，论武力值，估计得三四个煌大喵一起拼命才有资格和她同归，论喝酒，恐怕常年泡在酒缸里的煌才是超逊的那一个，不上演“叶姐不要啊”的剧情就不错了。
“这傻猫……”负责开车的灰喉连连摇头，傻大猫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的样子让她很是无奈，感觉与其为伍的自己都被拉低了格调。
“小丫头别整天老气横秋的，跟这傻猫学学，开心点儿。”副驾驶上的老李顺手轻轻敲了一下小燕子的脑袋。
“我才不要和她学。”
“为啥？”
“我有脑子，她没有，我学不来。”
“小丫头嘴巴还挺厉害，成，不学就不学，你高兴就行！”老李哈哈一笑，他本就是随口一说，并不强求，感觉小燕子整天冷着脸也没啥问题，就顺其自然了。
小燕子没再回话，手中方向盘一拧，车子便稳稳地拐了一个弯，开向了总督府的后门，经过治疗后已经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龙警察早早地就等在了这里，拄着双拐望眼欲穿，看上去感觉还挺可怜的，旁边站着担心外甥女情况的文月夫人，就小燕子滑行过去缓缓停车的功夫，文月夫人几次想要搀扶有点儿站不稳的龙警察，都被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龙警察是个要强的女孩儿，不愿在人前露怯，站都站不稳了，也要咬牙硬撑。
车子停在两人面前，霜星率先下车，看向拄着双拐的龙警察，面色有些复杂：“好久不见了，陈警官，你这是……”
“自己折腾的，体力透支了。”龙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还以为是被塔露拉砍了。”
“我们两个又没打架，她哪能砍得到我？话说你过来不是要见我姐姐的么，这么关心我干嘛？”龙警察有点儿绷不住面子了。
“我就关心一下你，你是塔露拉的妹妹，我和她好歹朋友一场，不识好人心啊你？”两人之前是打过交道的，霜星也不是太拘谨，直接开起了玩笑。
看外甥女跟整合运动的干部相谈甚欢，文月夫人一脸意外，随后又把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看乐呵的老李，双眼中闪现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这个看似浅薄的男人，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和光同尘
“想见塔露拉的话，就跟我来吧。”龙警察拄着双拐，有些勉强的转身带路，还倔强地避开了文月夫人的搀扶，“怎么突然想起要见她了？”
“怎么说她也是我以前的领袖，我兔死狐悲行不行？”霜星回道，说不好是玩笑还是自嘲。
“那你这说的不对，应该是龙死兔悲。”
“……？”霜星讶然地看向龙警察，“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开玩笑呢。”
“别说的我好像是什么怪物一样，之前那次和你见面是工作，工作状态下有什么玩笑可开的？”龙警察自认还是个很正常的女孩儿，霜星的评价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感觉你这个人还挺不错的，不像是坏人，为什么会和我姐姐混在一起？”
“你不会以为塔露拉一开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吧？”霜星哑然失笑，心说得，又一个心理阴影面积无穷大的。
——塔露拉的改变，真的伤透了太多人的心。
“那她最开始是什么样的，能和我说说么？”龙警察难掩好奇，听霜星这么说，她就很想知道双方分别的这二十年中，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蹉跎，才会让塔露拉从自己记忆中的好姐姐变成现在这种失心疯，一旁的文月夫人耳朵也动了动，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只是和霜星不熟，作为总督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也想知道，霜星星你就说一说嘛！”煌也跟着添乱，嚷嚷着就扑到了霜星身上。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你先放开我，这样不好走路了。”霜星无奈地笑着，轻轻推开了胡闹的煌大猫，“以前的塔露拉啊……她就是个笨蛋！！”
“哈？”龙警察惊讶地张大了嘴，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眼里从小就非常聪慧的姐姐，到白兔子嘴里居然得到了这么一个评价。
“别摆出那种惊讶的表情，看来你对你的姐姐是一点儿也不了解。”霜星感觉自己胜了龙警察一筹，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态，“刚认识的时候，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无论什么事都做不好，我感觉自己就是捡了个超级巨婴，那几个月的生活简直是地狱一般。让她去劈柴，结果劈好的柴全都需要我返工；好不容易凿开冰面抓到几条鱼，想要炖成鱼汤给伤员补补身子，被她自告奋勇的抢去，可炖出的鱼汤根本不能喝，全都浪费了；最过分的一次啊，我让她去削一筐土豆，我觉得当时我一定是伏特加喝多了，最后害我不得不把她削掉的土豆皮都给捡回来，去冰冷的水里费力的把泥土都冲洗干净，我那时真的很庆幸自己不怕冷。”
“啊？”龙警察一脸懵逼，似乎完全想象不来那样的塔露拉，以及她所面对的生活，“为什么要把土豆皮都捡回来？”
“你这不是废话么，一个土豆让她削的剩下半个，我不捡回来怎么办？我们的粮食一直都很紧张，削成那样也没法重新削皮了，只能想办法洗干净，在西北冻原的水里洗东西，换个正常人双手都得废掉。”霜星虽然是在抱怨，但表情却很是明媚，这些过去的“苦难生活”，如今想来，也颇有种忆苦思甜的幸福感，“现在看你也是这副样子，我算是能理解她当年为什么这么蠢了，你们姐妹俩是不是也太养尊处优了一点儿？不过还好，你姐姐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学习速度很快。”
被霜星点明了不识人间疾苦的一面，龙警察不禁面色一红，因为她也不会削土豆皮：“所以她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那个科西切公爵么？”
“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提到这个问题，霜星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就这样把所有黑锅都甩到科西切身上，不过是一种不负责任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你和塔露拉虽然是亲姐妹，但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你对她的了解肯定不如我，在我看来，即便没有科西切的法术，她变成现在这样，恐怕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你凭什么这么说？”龙警察柳眉微微挑起，霜星的判断让她有些不喜，但她也得承认，自己对塔露拉的了解肯定不如霜星，所以也无力反驳。
“你会削土豆皮么？”
“勉强……算是会吧，但这和我们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不会咯？”
“你别岔开话题，我们又不是在讨论该怎么做饭，老纠结土豆皮做什么？”
“好吧，我们不讨论土豆皮，换个话题，你一顿饭几个菜？”
“我……？！！”
龙警察发誓，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连走路都很困难，不然非得跟眼前这只贫嘴兔子好好过几招不可！
讲道理，冰系角色不都应该是惜字如金的闷骚冷美人设定么，这死兔子话这么多到底是什么鬼，你不如改行去说相声好了！
“你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削土豆皮，我也不知道你顿饭要吃几个菜，这个总督府是我见过的最豪华的建筑，可即便是走进来以后，我也没法想象住在这里的你们究竟享受着怎样的生活，这就是你与我之间的隔阂，也是塔露拉与我之间的隔阂，用我哥的话来说，这叫阶级差距。”霜星两手一摊，终于是说回了正题。
龙警察和文月夫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左顾右盼的老李。
“别看我，咱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聊你们的。”老李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参与讨论，顺手揉了揉身边小燕子的脑袋瓜，看上去像个傻乎乎的农村老父亲。
实在很难想像这种把“土气”刻在骨子里的男人，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至理名言来。
“我收回之前的评价，塔露拉其实很聪明，她可以用短短几个月时间学会如何劈柴，如何削土豆皮，如何用手边有限的材料做出尽可能好吃的饭菜，如何像一个土生土长的冻原贫民那样生活，从一个什么事都需要我来管的巨婴，变成了反过来照顾我的姐姐，但她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像一个贫民那样思考。”霜星深深地看了一眼龙警察，让后者心中一突，感觉有被冒犯到，“她可以像一个贫民那样生活，陪着我们挨饿受冻啃树根也毫无怨言，但她骨子里始终还是一个贵族，你也一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龙警察抿了抿嘴，虽然不太懂霜星的谜语，但她莫名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对自己姐妹二人的评价是完全正确的。
“你们的视线始终放在高处，你们永远自命不凡，别误会，这不是贬义，我的意思是说，贵族中也会有善良的好人，比如说你们姐妹二人，但你们往往会不自觉地给自己背负太多的责任，认为自己有领导他人的职责，像你这样有总督的支持还好说，塔露拉却是孑然一身，除了贵族的矜持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们提供不了足够的资源让她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们能搞到一筐新鲜蔬菜就可以高兴三五天，她却始终想着让所有人都吃上美味的鲜肉，这种偶像包袱迟早会把她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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