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女士。”
明芙萝的眼神锐利了些许:“你真的只是这样想的吗?”
荣葛尔愣了愣,随后不由得笑道:“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我难道跟那位相位旅者很熟吗?”
她觉察到了明芙萝的异样,在笑完之后,也颇为认真地问道:“还是说,明芙萝你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不,我只是觉得,女士的想法转变得太快了,今天上午,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个啊……”雍容端庄的贵妇人若有所思道,“上午在准备讲座材料的时候,跟一个年轻人聊了几句,他的想法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大概也是受了他的启发吧。”
明芙萝脚步微顿,但也只是一瞬,并未露出什么异样。
“那个年轻人,是您的助手,还是……”
“不,只是路过的时候随意攀谈而已,大概是刚加入我们没多久的新人吧。”荣葛尔笑了笑。
至此,明芙萝心中已经了然。
毫无疑问,这是那个许久没有“露面”的神秘棋手推动的。
以太院内部某些派系试图通过向巴别塔低头,用来拉拢安瑟。安瑟知道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大幅提升巴别塔地位的机会,所以早就开好价码,等待她付出代价。
而那个神秘人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通过改变荣葛尔的想法,来阻止自己联络安瑟,同时……也在隐晦向她传递一个意念。
——不要习惯性地,依附于那个魔鬼。
明芙萝也下意识反思,自己真的有些操之过急了吗?联络安瑟让他到场,只是进一步提升巴别塔在外界眼中地位的,锦上添花的手段,毕竟以太院的一些派系都已经低头,这就足够证明巴别塔现在的价值了。
安瑟的到来不是必须的……不对!
安瑟必然是肯定自己会联系他,所以才开出了那种昂贵的价码,假如是无关紧要,自己可以拒绝放弃的事情,那他这样要求,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有什么事,是会让自己必定向安瑟求助,让他站在巴别塔这边的,有什么事……有什么事……
“哦,下午好,荣葛尔女士。”
让明芙萝脊背发寒的温和声音,在前方响起。
人来人往的十字长廊上,年轻的海德拉支着手杖,笑容和煦地说道:“听说你下午要在以太院开办一场讲座,我对此倒是……颇感兴趣。”
“……安瑟阁下,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可。”
荣葛尔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十分恭敬地微微低头行礼:“假若您愿意莅临并做些指点,我更是对此万分荣幸。”
她悄悄看了眼明芙萝,眼神颇为无奈,似是在说没有必要这么做,显然认为是明芙萝把安瑟叫来的。
但明芙萝确很清楚,她根本就没给安瑟答复,那他到以太院来,究竟是为了——
“啊,这就不了。”
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安瑟笑意盎然地说道:“虽然我对荣葛尔女士你的讲座颇感兴趣,但索伦阁下邀请我去见证他新创造的五阶法术,只能失陪了。”
说完,他便洒然转向十字长廊的另一边,准备直接离开了。
而当他刚抬起脚步,明芙萝便下意识出声道:“等等!”
“……嗯?”安瑟歪了歪头,“有什么事吗,阿萝。”
这微妙的称呼让巴别塔学者们全都愣住,刻意放缓脚步的往来术士们神情也都变得精彩万分。
“你……我是说,安瑟阁下。”
明芙萝的呼吸略显急促,但当然不是因为安瑟的称呼,而是他现在的行动所表露的一件事。
“索伦阁下邀请了您……”她保持着镇定,尽可能让语气平静,“但时间偏如此不凑巧的……冲突吗?”
她将头低得更深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您……您能,来听听荣葛尔女士的讲座。”
在昨晚无论被怎么折腾,都能还能勉强维持最后一缕尊严和体面的,骄傲的女学者,在此刻却显得如此卑微。
当抛去了两人之间那虚幻的温情与共鸣时,剩下的,只有如此冰冷坚硬的壁障。
“我也很遗憾啊,阿萝。”
安瑟叹息一声:“我是没机会旁听荣葛尔女士的讲座了。”
“……”
微低着头的明芙萝一言不发,而安瑟则是温声道:“以后有机会再听吧,至于现在……”
年轻的海德拉并没有去看巴别塔的学者们,只是自言自语道:
“果然还是索伦阁下那边,更重要些啊。”
此刻,荣葛尔也已经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瑟就已经往十字长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刻意放缓脚步的术士们再度快步行走起来,人群当中,站在原地的巴别塔成员们……似乎变得有些格格不入。
“……明芙萝。”
心中升起不妙预感的荣葛尔低声道:“安瑟阁下,不是你叫来的吗?”
还没等明芙萝回答,她的通讯魔晶便已经震动起来,荣葛尔接通后,压抑着暴怒的声音便立刻从魔晶里传了出来:
“荣葛尔女士,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安瑟会去索伦那里!”
“巴恩斯先生,我们并不知道……”
“这无关你知不知道!安瑟就不应该出现在其他人那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该死……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们巴别塔抱有什么期待吧!”
荣葛尔此刻说不出话来,而和原本和她达成一致的相位旅者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沉声道:“无论如何,想办法把安瑟争取过来,就算不能让他出现在你的讲座上,也要保证……他不会出现在其他人那里!”
“这可不仅仅只跟我有关,荣葛尔女士。”
巴恩斯冷声道:“我最多是无法拿到更多的纳赛玛遗产,但你们……哼,好好想想吧。”
通讯被挂断了,而荣葛尔女士的脸色已经略显苍白。
“……那位相位旅者阁下的通讯?”
明芙萝低声问道。
荣葛尔把通讯魔晶放回口袋,她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明……”
“交给我,女士。”明芙萝平静道,“我会想办法的。”
如此说着的她,却紧紧握着拳头。
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安瑟现在掌握着巴别塔,就觉得能够高枕无忧?
安瑟·海德拉,可不是主动向皇帝申请,把巴别塔从大皇女那抢来,而是被皇帝陛下……“硬塞”着收下的。
他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表现出十分迫切的,对巴别塔的渴求。他只是给了巴别塔足够优渥的待遇而已。
但总所周知,安瑟阁下的仁慈整个帝国出名的,放眼整个帝国历史,甚至再往上追溯到征天王朝,也找不到像他这样仁慈宽容的海德拉。
他给了巴别塔资源,给了巴别塔支持……那能代表什么?
这些资源,这些支持,对安瑟来说,是什么非常费力的事吗?
不,从来不是,他只需要从自己的指尖渗漏出那么些微资源,都能让巴别塔受用无尽,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证明,安瑟·海德拉是无比看重巴别塔的。
巴别塔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有趣的,有用的小玩意而已,但他对巴别塔众人的良好态度与伊沃拉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使得他们产生了“安瑟阁下十分重视我们”的错觉,让他们以为,安瑟永远会站在他们这边。
而事实呢?事实是……安瑟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巴别塔。底蕴深厚的超凡组织,老牌强大的五阶强者,他们哪个不比前途未明的巴别塔更有价值?
或者说,就算安瑟为了他们,站在巴别塔的对立面,巴别塔又能说些什么?
巴别塔现在能有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巴别塔,明芙萝……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必须要不惜一切来确保安瑟的立场,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立场。
否则,当外界逐渐认识到,巴别塔对安瑟而言几乎无足轻重,甚至于安瑟有时都不愿意站在巴别塔这边时……
那他们的处境,可就又要往谁也不愿看到的方向滑落了,最多最多,也就只是比被伊沃拉掌控时稍微好一点而已。
可已经体会过这般滋味的巴别塔成员们,又怎么会情愿自己现在的地位,再度一落千丈呢?
谁都不会接受,明芙萝……同样如此。
“女士,你先去会场准备讲座吧。”
明芙萝将视线投往安瑟离去的方向:“我会保证安瑟站在我们这一边。”
“……明芙萝,你——”
“放心。”
娇小冰冷的女人,尽可能朝着关爱自己的长辈露出笑容,只是依旧僵硬而怪异:“忘了他是怎么叫我的吗?相信我,女士。”
荣葛尔沉默许久,随后轻叹一声,也勉强地笑了笑:“我相信你,明芙萝……向来如此。”
她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能说出口,但明芙萝却从那惭愧而疲惫的眼神中,读出了荣葛尔的想法。
她不想明芙萝再做出牺牲……不管是什么样的牺牲都好。
她,亨德瑞克,还有些一直看着明芙萝长大的人,都不希望这个为巴别塔牺牲了太多的女孩,又独自付出什么。
明芙萝甚至由此想到,让荣葛尔改变想法的更深层原因是什么。
——这位将明芙萝视作子女的贵妇人,不希望她仅仅只是为了让巴别塔再好一点,就被迫去苦求安瑟。
而讽刺的是……
明芙萝转身,牙齿几乎要嵌入唇瓣。
当她不以理性来抵御情感时,心中激荡的愧怍是那么的令人……备受折磨。
讽刺的是,她所担心的那个又要为巴别塔做出牺牲的人,现在却擅作主张地……要让担心着明芙萝的他们,做出牺牲。
明芙萝·泽格,承受着来自他人的关爱,却又要牺牲自己关爱的人——她甚至都不知道,安瑟到底会提出什么要求,会让荣葛尔或亨德瑞克牺牲什么,她就要选择这样做。
即便,即便荣葛尔或亨德瑞克,假如知道这个条件,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牺牲,一定会让明芙萝做她现在做的事……她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这样做了吗?
她就可以擅自选择他人做出牺牲,还可以一边接受来自他们的关爱吗?
这样的事实,好像在替安瑟说:
再崇高的理想,也掩盖不了你此刻的卑劣。
而就算现实如此残酷,明芙萝却没有憎恨安瑟的理由,她也的确是如此想的,安瑟只是将选择摆在她眼前而已。
年轻的海德拉,恶毒的魔鬼,没有无条件拯救他人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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