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我,这,你……”
她手里的鱼竿抖了抖,差点咬钩的鱼儿慌忙逃逸。
“你喜欢跟我说些毫无营养的话,问些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安瑟低头看着那头漂亮的雪色短发,轻笑道:“但哪怕你的问题再无意义,我有表示过拒绝回答吗?除了昨晚,因为那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希塔娜说不出话了。
好像……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这时,直到这时,希塔娜才隐约觉察到安瑟倾注在她身上的,除了额外宽容以外的,别的东西。
那就是非比寻常的耐心。
他从来不会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哪怕有时候的问题弱智到她自己都觉得尴尬。
而在这样的从不拒绝上,安瑟也从不说谎。
女孩咬了咬嘴唇,手指有些焦躁不安地卷了卷发丝:“那,那你,我是说,海德拉……阁下,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安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可以从头给你说起。”
“先从最表象的开始——你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要杀那两名子爵,对吗?”
“……嗯。”
“很简单,因为有人要用他们来对付我。”
希塔娜的心有一半不在钓鱼上了:“杀他们,怎么对付你。你跟他们很熟吗?”
“算不上特别熟。”安瑟耸了耸肩,“只是拜托他们刺杀过我而已。”
“……”
可怜的女孩被这轻飘飘的话语再度冲击到了,这一次,她脑海中未能连接起来的灵光瞬间完成了迸发。
“你……”她当场惊叫起来,“那天的刺杀,是你安排的?!”
“很难理解吗?”
“废话,谁会叫人来刺杀自己啊!”
“那你觉得一场刺杀会带来什么,只会带来死亡吗?”
安瑟反问:“战争结束后带去的只有毁灭和伤痛?那只是文学家与剧作家们的阐释,亲爱的希塔娜。”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无意义的杀戮与死亡。”
在希塔娜的沉默中,安瑟平静而诚实地向她袒露一切:“一个勇敢善良的年轻贵族,他在处决了残暴领主后的当天,亲赴贵族们的宴会,在宴会上提起了诸多有利于民众们的新律法,然后……他便遭到了不怀好意的贵族们的暗杀,你看,多么正确合理。”
“于是。”金发少年将手搭在希塔娜的肩上,柔声说,“年轻的外来贵族更加灿烂耀眼,本地的丑恶贵族越发鄙陋不堪。而这一切……只需要一场小小的,没有任何风险,连你都能轻易应对的刺杀——虽然萨维尔当时出手了,但你也确实能应付下来。”
安瑟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也能感觉到从希塔娜身上散发的……从骨子里弥漫的愤怒与冰冷。
那并非被安瑟调教折辱时的狂怒,而是另一种更加深刻,更加彻底的……恨怒。
“真是……恶心。”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紧接着恨声道,“我为我对你产生的些许良好印象感到深深后悔,海德拉。”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恶心的家伙,没有之一。”
倘若有什么好感度进度条可以观察,那么希塔娜头顶那道差不多要归零来到中间的进度条,此刻一定猛然跌回到负数的谷底。
但安瑟并不介意,或者说,他正需要希塔娜这样的憎恨。
这样冷静的,深切的,将一步步埋葬她自己的……憎恨。
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亲爱的希塔娜。
安瑟喜悦到想要在她耳边低语——
【你的成长,就要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幼狼的初次教育·其二
安瑟当然不可能现在向希塔娜表露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毫不动怒地问道:“那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希塔娜。”
“……为什么不?”
希塔娜手里的鱼竿裂开几道纹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听,你难道就不是什么恶心的家伙了吗?还有……把手挪开!”
安瑟笑着撤开放在希塔娜肩上的手:“看啊,这可是以前的你从不会说的话。你难道不应该在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他的所有一切全都讨厌吗,希塔娜?”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转过头来的女孩满脸怒容,微微抽搐的面庞使得她的锐利犬齿露出些许。
虽然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但终归有所成长。这让安瑟很满意,只是几天时间而已,他的调教便已卓有成效。
“那么,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安瑟后退一步,很大方地给了希塔娜舒适的社交距离,“既然我通过那两位子爵,赢得了赤霜领的民心……那么,对付我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做呢?”
“……”希塔娜慢慢转回头去,看似把心思重新放到了鱼竿上,但心中却开始思索安瑟的问题。
海德拉得到了赤霜领的民心……他现在的话比什么都管用,那么想对付他的人只能是……
“是……赤霜领的,主人?”
沿着安瑟提供的简明思路,希塔娜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但,但这怎么可能?赤霜伯爵不是已经被你杀掉了吗?”
“谁告诉你赤霜领的主人就是赤霜伯爵?”安瑟反问。
“你在说什么废话,赤霜领的领主不是赤霜伯爵还能是谁?”
“领主就能掌控领土上的一切吗?”
年轻贵族摇头轻笑:“希塔娜,村庄的村长管理村子,却还要在税务官面前卑躬屈膝;税务官能在小村庄里横行无忌,在城市里遇见贵族也要瑟瑟发抖。”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伯爵的上面没有人了呢?只因为他掌控的地方比村庄更大,大得多吗?”
在沉默中,安瑟语重心长地对陷入思考的幼狼说:“不要让狭隘的视野局限住你的思考,希塔娜。你能看到的东西永远有限,但思考的高度与深度,可以抵达天国的终点,深渊的尽头。”
现在的希塔娜,十分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即便命运一直尝试点燃她心中永不熄灭的怒火,却始终收效甚微。
“……有更厉害的人在控制赤霜伯爵,在利用他,控制赤霜领?”
希塔娜垂眸低语着:“是……皇帝?”
“那你就太看得起我们的伯爵阁下了。”安瑟哈哈笑道,“只是一名大公,北境唯二的大公之一,灰塔公爵。”
“你应该对他有印象,因为他是天霜之塔的校长,灰塔的封名也由此而来。”
希塔娜微微愣住,随后直接原地蹦了起来:“你说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老家伙?!”
“……如果你对灰塔公爵的印象是这样的话。”安瑟耸了耸肩,“那就是他了。”
放下鱼竿的少女面色阴沉,在原地来回踱步。
“也就是说,赤霜伯爵干的那些好事,都是他指使的?”
“当然不是了,有关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回去之后可以去我的书房,那里有全面的资料。”
安瑟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讲,毕竟现在要给希塔娜讲解的是眼下发生的事件,而且他也希望幼狼小姐在听完自己的讲述后,能自发独立地去解读赤霜领这片土地的特殊。
希塔娜见安瑟不想再继续下去,便撇了撇嘴:“就是因为你占了那个什么灰塔的好处,所以他要对付你……等等,这跟他找人杀掉那两个子爵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杀他们,他们绝对会死;但如果是灰塔大公杀他们,那就不一定了。”
“???”希塔娜一头雾水,“你怎么又要杀他们了?你不是来帮他们的吗?”
“因为他们为赤霜伯爵做些不太干净事。”安瑟语气随意,“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他们会在死前接受非常非常充分的,嗯……惩戒。”
不管是走私国家资源,还是肆意劫掠杀戮,按照帝国律法,这两位子爵在被处以死刑前所要接受的折磨,在某种程度上比死亡还要恐怖。
“我让他们刺杀我的条件就是,我会给予他们干脆利落的仁慈死亡。”
希塔娜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一个人用“我弄死你”作为条件让别人帮他做事,还真有人帮他做?
有没有搞错啊!你们贵族都是神经病吗?
看着希塔娜那一副震惊万分的神情,安瑟愉快地笑着做出了解释:“如果是别人这么要求,说不定没什么效果,但希塔娜,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弗拉梅尔·海德拉的儿子,海德拉的唯一继承者,我想让他们承受一百倍的痛苦,他们的绝望就不会低于一千倍。”
如太阳般温暖灿烂的金发少年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手杖,用温和无比的语气,吐露阴冷可怖的恶毒言语:
“我向他们说,我给予的死亡是仁慈。”
“那他们便唯有领受我的仁慈这一选择。”
到这里,希塔娜终于能将自己感觉到的那种异样全部串联起来。
不再需要安瑟的提醒,她转头看向城堡的最高处,逐渐有所领悟地自言自语:
“所以他们才要死在你面前……不对,那不是死,说不定是什么假死的手段,我亲眼看见过老狐狸校长把一个学生死掉的宠物复活……”
女孩扭头看向安瑟,对上那双带着满意之情的海蓝色眼眸:“这样他们就不会被你杀掉,然后,然后还能……反过来指认你!”
希塔娜的语气逐渐兴奋起来:“他们能指认你,那起刺杀是你自导自演的!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了!”
“对不对!就是这样!所以你不能让他们被杀掉,因为你……你没了那个手杖什么也不是,身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术士,你根本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但是他们有那个灰塔帮忙……说不定就有活路。而且反正横竖都是死,要是我的话,我宁可真被别人弄死,也不情愿死在你这家伙手里!”
兴奋至极的幼狼叽里呱啦,十分顺畅地说出了一连串并无硬伤的推论,甚至还把贵族那该死的自尊心给考虑了进去。
希塔娜激动的面颊通红,一种与成功狩猎截然不同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那种将困扰自己的丝线条分缕析,最后轻轻一吹,让它无力纷飞在空中,再也无法干扰自己的痛快感。
什么啊,我这不是很聪明,超级聪明吗!琳娜都不一定能像我这样,一下子把事情想这么清楚吧!
一想到这里,希塔娜更加得意了,自认为将整件事全部捋清的她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才不帮你呢!我就看着那家伙在你眼皮子底下跑掉,能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的话……惩罚就惩罚!”
话音刚落,城堡高处,啸风子爵的安全屋,当场爆炸了。
第二十九章·战斗与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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