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171章

而且今年年初，秦军按照王翦提议出兵对魏楚边境发动了攻势，楚军主力果然没有反应。

秦使倨傲的向楚王负刍表明秦国此举是为了攻伐魏国，此时楚国连换两王的消极影响尚未解决，向来麻烦的地方势力更是根深蒂固。现在秦国吞并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哪怕知道在魏国之后秦军兵锋将会指向自己，楚王对此也只能忍气吞声，以退让换取楚国备战时间。

魏楚边境的百姓遭受兵祸，其中秦将李信倒还好，另一位秦将屠睢却一路杀戮，导致大量人口不得不沦为流民，但这些珍贵的人口资源备战中的楚国很在意，还轮不到镜县吃下，镜县最大的劳动力来源，是越人。

这个时期的东南沿海一大片区域被划为统称百越。百越民众们远离中原，无论是文化还是科技都要远远落后七国。镜湖所在的一带自古是吴越之国领土，经受过文明洗礼，情况还好。

越往东南丘陵一带深入，那里的不同部落的越人越加彪悍。

但哪怕是被多数权贵所忽视的越人劳动力们，都有其他势力与共工堂争抢。

“番君？”抵达镜县的陆纬从身份已成为县令的晏申这里听到了个古怪名字。

“正是番君！”晏申点头，他对这个名号有些忌惮：“据说此人年纪不到二十，却已为一方领袖，手下精兵五千余人，占据东面的番湖，在东南百越人中声望非常高。”

“虽然番湖与镜湖相隔遥远，普遍情况下两边不会有联系，可这位番君也自发的依靠番湖建立着新县城，与我们做着同样之事。”

“对百越的贸易，番君商队更是我们的直接竞争对手。”

“番君.”陆纬有些耳熟这个名字，但细想不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少年白手起家居然能号召起五千部下、治所中其他人口只会更多.这样的实力在地方上当属一方豪强了。

堂主大人背靠农家，还依托了项氏权威，才将镜县雏形建起，这番君建立番县获得的助力绝不如镜县条件，然而在百越地带整体上反倒是番君更占民心，此人不可不重视。

晏申在百越里打听到番君这个名字后，马上就派出弟子去番湖调查，算算时间还需要些日子才能回来。

陆纬暂且记下番君这个名字后，不着急处理。他征调着属于镜县的几艘小船，先送同行过来的雪女端木蓉等人去了湖心岛镜湖医庄。

距离上次从医庄离开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陆堂主当时动手修建的码头用料结实、十分牢固、现在使用起来依旧稳如泰山。

端木蓉匆忙指挥侍女打扫出一间医庄屋舍，这里专门供人休息的房间还是太少了。后续需要派人对这座辽阔的湖心岛重新进行规划建设，这已得医庄的实际主人念端允许。

念端医师本趟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她言自己将一切知识都已教给端木蓉，接下来的路程需要端木蓉自己走下去了。

现在身体恢复健康的老医师，不仅重新全身心投入进热衷的救死扶伤当中，还在共工堂中开设农家医部，给端木蓉又收了几位师弟师妹。

端木蓉欣喜师父如此活力的同时，难免又有些疼爱被抢走的失落

镜湖医庄里面，念端医师的诉求是只要给她留下一块平坦墓地即可，其他方面任由农家改造。

此地如此隐蔽优美，陆纬也不可能将之作为其他弟子活动场所建设，他默认将整座小岛都划分到自己名下后，计划除了保留一部分传统医堂外，其他地方可以仿照大泽山中后院建设。

小端木没意见，但医庄的动工还不是今年，只有镜县大致都完成后，才会有多余人手能派来建设这座湖心岛。

今年只能稍微挤一挤，按照南下时路上的马车分配方案来分配为数不多的房间。

至于侍女，他们从大泽山带来了四个，陆纬好心的自愿让出房间，自己被迫去其他两间房间挤挤，他的那间房间就留给侍女们挤挤了。

从大泽山来到镜湖的这趟行程舟车劳累，雪女似乎回到了昔日被陆纬拽着骑马从邯单阝赶往蓟城的经历，马车中坐久了同样是巨大煎熬。她恹恹登上医庄小岛后，来不及欣赏透彻湖水在夕阳照射下波光粼粼，就被端木蓉拉进快速整洁了一遍的房中把脉检查。

整体无大碍，但劳累的情绪需要缓解，陆霓由于需要抱着潜儿指挥吩咐侍女打扫剩下房间，所以小言儿积极的在端木姐姐手中接过药方，小心谨慎的从提前准备好药箱中抓药熬药。

堂主大人又重新回到了岸边镜县，他定了桌清淡菜肴准备晚些再送去岛上，在太阳未落下前，又紧急拉着晏申，阿木就镜县现状展开了议论。

城中核心的三千农家弟子中大半是赵人，小半是齐人燕人，他们与被吸纳来的楚人，百越人最直接的差异体现在文化上。因为种种文化隔阂，镜县生产力哪怕有领先的技术工具，也总是受限着。

农家弟子好管辖，投靠来的楚人越人用粮食和安身之所为诱惑让他们接受指挥也不难，但想要将他们团结的捏合在一起，就需要楚人治楚、越人治越。

在楚地流民和越人当中要选出愿意合作的代表人物，让他们适当加入到镜县中层管理中来，主动接受彼此。

侠魁田光以前自愿为秦国右丞相昌平君服务，使得农家近十数年在中原迅速扩展。现在，成为庞然大物的共工堂要在镜县收人当狗，一样会有大把人愿意在门口汪汪。

当狗不取决于种族，只取决于身份地位。

卑贱时陆纬可以说自己就曾给蓟城许家当过狗。

镜县原本它只是作为秘密基地来建设的，但随着晏申过来实际考察后，认为将其放在官方层面为一座县城的境遇反而不需要躲躲藏藏。

与那位番君的番县一样，此地相较于咸阳来说太偏僻了，还有着越人混居，秦国哪怕统一以后，也无力对镜湖附近展开实际控制。

为了稳定，镜县只要愿意称臣，便能大胆拿着官方官印来扩张自己势力。

镜县非常缺人才，如萧何那般的人才。

晏申有着农家大义指挥弟子，又听从陆纬意见从本地人中挑选识时务者，勉强让镜县发展加快了些，但这已是他全力以赴的结果。

短时间里没有办法再继续快速进步了，他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大泽山中学着兵法练兵，来到镜湖边一开始也就是管辖农家本部弟子开荒而已。

这建县提议虽然是他调研后得出的结论，但谁知道提出了提议就要马上为这个提议负责

堂主大人知道让晏申一下子由兵家传人直接转成行政人才很难为他，但谁让镜湖附近实在没有其他人可用了呢。

阿木的才学要全部发挥在机关术上，无紧急情况不宜使他分心。

安抚着让晏申先再顶顶，并作出后续很快会有大才来接任的承诺后，陆纬这几日带着几女在镜湖上玩耍起来.

小言儿离开大泽山时将自己养的那些鱼蟹都放回了山涧，来到镜湖以后，她果断在这儿也养起更大的鱼儿来

以喂给医庄中偶尔逗留的白鹤和湖水上招摇的天鹅交朋友！

它们可都是大泽山和蓟城里都没有的珍惜动物～

雪女也很喜欢这些高雅鸟类，它们的动作是能够融入到舞蹈中的，尽管她现在暂时不能跳，但可以先记住。

陆霓平时更多时间是陪着端木蓉一起采药分药，感觉她又要多一项日常技能了。

小潜儿已可以在医庄草地上稳稳走路，侍女们一个个万分小心的照顾着这位共工堂小少主，对他的关注比自己安全要重视的多。

她们出身至少都是共工堂内三星管事庶女，自然清楚照顾小少主将来能给家中带来怎样帮助。

在医庄中悠闲游玩没几日，一个重要消息从岸上传来、使得陆纬眉毛一挑，道着有趣离开医庄返回了镜县：

晏申派去番湖的探子回来了他们被人活捉

但番湖的那位番君没为难这几人，只询问了他们身份后就将探子们直接释放，还派出支商队一起跟着回到镜县。

番君使者希望与镜县县令和平的谈一谈，两边可以没有矛盾并开展合作的。

百越那么大，双方可以划分势力范围。

这种大事晏申不敢私自做主，即便是吕青碰到这种合作，在陆堂主身处大泽山时，也是要立刻通知给堂主大人亲自处理的。

番县表现出了友善，镜县自然也得好好回应。

陆纬示意答应下来，并换了身粗麻衣服，试图扮作成晏申侍卫，陪同一起接见那位番君使者！

会面地点没有放在镜县里，而是就在镜湖码头边摆了桌椅，乘着微凉湖风彼此相谈，更加风雅。

镜县这边的代表只有晏申与侍卫陆纬两人。

番县代表同样只派出使者和一位侍从。

番县使者岁数很年轻，稚嫩面孔大概不过十五六岁，言语间自称是番君弟弟，吴苪。

如果说番君这个称呼还仅仅是耳熟的话，长沙王吴苪的名字可就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番君使者哪里是什么番君弟弟，他分明就是番君本人！

是此人的话，‘番君’能在百越之地占据人心就不奇怪了。

吴苪先祖是吴王夫差之子，吴国被灭后逃到楚国，一连七世在史书上都默默无闻，但到了吴苪父亲吴申那一辈，吴申担任了楚考烈王一段时间的司马，后来因谏得罪，被贬到鄱阳。

其父之事迹陆纬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位吴苪在秦国攻楚之时，不过十八岁的他部下士卒私兵一万七千多人，把守着鄱阳一带进入百越之地的要道。

作为鄱阳地头蛇，吴苪藏兵于民，秦国统一后始皇帝在鄱阳湖设立番县，年纪轻轻的吴苪被当地人一致推举为番县县令。

陈胜吴广起义后，吴苪又是秦吏中第一个撕皮加入起义军的，楚汉战争时在张良劝说下加入刘邦阵营，是西汉开国八位异姓王里，唯一一个没有被刘邦和吕后杀死的。

这是历史上的吴苪，在秦时明月背景下，这位‘番君’带着部下建立番县的时间要早了五六年。

思绪回到现实，堂主大人看着吴苪对晏申拱手行礼后，居然又对着自己恭敬也行了一礼：

“倘若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侍卫才是真正的镜县县令吧。”

少年吴苪眼珠明亮，自信侃侃而谈道：

“镜县真是人杰地灵，令人羡慕。两位都是一等一的俊杰之才，然论地位，在在下看来却还是这位‘侍卫，更高一层！”

“百越中流传道‘番君’年不过二十，今日而看，分明是年不过十五。”

晏申嘴巴一张，没说出话来，陆纬挥挥手示意他先退到一边，淡笑着自己坐下同时、并摆出手势邀请吴苪坐下：“果真英雄出少年。”

“我们第一回合的伪装都被识破了，倒是平局。”

吴苪坐好，对自己身份被叫破还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但堂主大人接下来说的话才是更值得惊讶的：

“不，他真的是镜县县令晏申，不过我不是护卫罢了，番君若能猜到我的真实身份，才算是平局哦～”

镜湖上起风大了些，吹出一层层波浪，漫延向看不清边际的遥远湖中央.

第194章 联合图谋

吴苪是又一个天才少年。

他少时喜读兵书，十来岁时面对不断纷乱的时局，主动组织乡勇保境安民，打击凶恶盗匪时毫不留情，对待安分的流民队伍又宽厚接待。

现在番县就发展出了五千精兵，按历史进程吴苪过两年部下人数能扩张达到近两万人，算上其他不能上战场的民夫百姓，此人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从零开始发展出了一个共工堂。

哪怕这背后有其父的一定程度帮助，不到二十岁的吴苪能做到这些自可称一声少年英杰。

而且更为难得的是，他年少成就巨大却能始终不骄不躁，在王翦攻楚期间冷静听从母亲意见、藏兵于民、兴农兴商，于番湖附近建立了牢固的民众支持根据地。

吴苪、甘罗、张良、李左车、小言儿以及未来的项羽、晓梦乃至曾经在蓟城时出现在挂灯笼陆纬背后的月神等等，无一不是年少就表现出远超常人天赋的天才角色，这乱世中人才何其多也。

或许世人眼中，陆纬也能名列这些天才当中.但这骗骗不知真相的外人就好，在外人那里适当为了扬名装一装后，堂主大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还继续骗自己的话就无意义了。

面对陆纬说晏申就是真正的镜县县令时，吴苪的震惊溢于言表，不过眨眼功夫后，他很快恢复平静，视线在镜县代表两人身上打转，恭敬再拜了拜：

“小子无知，猜不出来大人身份，是小子输了，不知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

吴苪知道镜县有着楚国官方背景，此为其优于自己那座番县的地方。

这位番君固然能将地方经营的蒸蒸日上，可对中原情况却不甚了解了，这是一个人精力有限的局限性所在。

按吴苪心中理所应当的设想，晏申作为县令都对此人这般恭敬、唯命是从，此人肯定是楚国官方的大人物了。

‘又如此年轻，莫不是项氏中人？’

心中嘀咕着，他目中余光更细致的对陆纬观察起来，试图主动寻找某些细节。

第一眼，此人右手的肌肉走向.是位剑术高手！

“番君不必多礼，某为陆姓。”

抬手扶起吴苪，对方内力还不错，但算不得突出，未来武道上成就只会一般。

陆姓？应该是多分布于三晋之地或者齐地，楚地也有些，但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