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172章

“原来是陆大人。”吴苪感知对方深厚内劲，愈发觉得此人似乎更像是江湖人士而非立足朝堂，不过思绪没有在此多纠结，他之所以要装作使者来到镜县，目的终究是为了镜县这座县城本身。

眼前陆大人暂时不愿暴露底细自有其原因，过多追问无益且有失礼貌，会影响接下来自己要谈的正式事宜。

“小子此次来到镜县，是为了商谈合作事宜。”

“同时，也是为了将百越中两边爆发的无意误会，化解一番。”

正襟危坐，吴苪从一旁保持闭嘴的侍从那儿接过一卷布帛，打开铺在桌案，任由镜县这边两人先看清全貌。

这是一张楚境水文图，范围包括从最东面海洋深入到西面楚国与巴蜀的边境地。

地图崭新，是新画的，此图从此以后就是镜县的了。

图上最引人注目所在在于沿海百越地带：除了大范围的地区划分外，上面还有着更细致的具体一个个小部落标注。

部落名下，还有他们族长的姓名。

这代表番君对百越人的了解十分深入，纵然是楚国官方，也没有派人去一个个百越部落中走访调查。

“百越之地，面积辽阔，人口数量虽不如中原密集，却也足以养的起两县之地。”吴苪面容微笑伸出手指在图上比划着：

“上次在百越土地上发生的两县冲突仅仅是因为两支商队未能友善沟通，因此我已将番县商队主事罢免不复再用、又将那次商队所得收益在今日全部带来镜县作为礼物赔罪，不知陆大人认为这个处理结果如何？”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自从知道吴苪身份后，陆纬对其利用心思就生了出来，对方在越人中声望颇高，现在又做足友善姿态，自己这边不能没有表示。

“番君御下有方，处事不偏不倚。”堂主大人迎着吴苪目光注视，不急不缓道：“听闻番县由番君亲自率人建设而成，却始终未获得朝堂认可，此实为遗憾.”

“谢陆大人关怀！”

吴苪清楚陆纬这样一说，番县官印可能很快就会到来，站起身第三次向他恭敬一拜：一个名分太重要了。

尽管楚国看起来岌岌可危，可这样的正统身份只要不主动作死是能够遗传到下一个国家继续使用的。

县令一官不是小事。陆堂主替镜县拿到一县位置是项氏一族看在以前露秋阁交易上等良驹情分上，这次要再拿一个，尽管不需要楚国出钱出力只用出名，但共工堂还是得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备战秦军威胁是现在楚国的首要大事，可以从这上面下手。

“顺手而为，番君何必如此多礼。”

坦然接受拜礼后，陆纬这才话题一转，兴致盎然道：“关于番君所说合作一事，陆某很有兴趣，可否细谈。”

“自然。”吴苪点头：“无论是联手帮助百越之民脱离蛮荒、收纳楚地流民给予他们安居乐业、又或是两县之间互相交流，我们的合作范围可以很大。”

他手指在桌案地图上点出番湖位置，清晰可见番湖镜湖虽彼此路途遥远，但番湖有水道与长江干流直接相联，而镜湖虽然与长江干流相隔一段距离，却也有支流互相联通。

利用水路，两县要贸易往来能更加便捷。

理论上，镜县与番县甚至在南方能结为盟友，背靠大湖与百越，成为实力强劲的南方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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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重新回到新郑，驻足在重建的紫兰轩门口、久久没有离去。坚强如他在经历了种种事件后，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回忆年轻张狂。

四年前新郑大火时，这座风月场所被烧毁了。现在成为秦土后，重建的紫兰轩外形与以前有了不小变化。

尽管名字还是那个名字，里面的人却都换了.

重新踏足进入，卫庄要了间私密包厢，将鲨齿剑拍在桌上，他来到窗边，视线注视向旧王宫方向。

包厢内喷了花香，与十多年前的味道差别很大，嘈杂的各种乱七八糟声响从外边传来，庸脂俗粉让卫庄心情又差了不少。

唯有窗沿的一盆紫色蝴蝶兰，让他觉的整间屋子还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咚咚，一炷香时间悄然流逝，卫庄所在包厢房门被敲响了.不是什么人都敢不经允许就进入自己屋内的。

“进来”

伴随低沉声音发出，一位鬼鬼祟祟的青年人拉门而入，他背靠着重新合上的蒙纱木门，看着背对自己的宽阔背影，哽着吞下一口口水，迟疑道：“你就是来配合我们复国的人？”

“是”

转过身，看着身子不知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亦或者两种情绪都有而微微颤抖的来者，卫庄惜字如金。

对于将死之人，若非其身上还有价值，他素来没有耐心：“带我去你们的聚会地方。”

“等等等。”尽管被卫庄气势压倒而浑身颤颤巍巍，但能被派来接头，他并非是废物：“我们需要对一下信物。”

说到这儿，韩地旧贵族派出的这位接头人从怀中拿出半块虎符，尽可能勇敢直视着卫庄眼睛，可仅仅一眼，他就被迫将视线下低到卫庄胸口。

虽然不是废物，也不怕死，却也不怎么精明。

“韩国那边流沙应该已经接上头了。”

朱家被侠魁田光带到咸阳后，就暂时留在昌平君府作为可靠的助手。

田光本人又很快离开了，他被罗网列为重点目标，再如何改头换面久待咸阳城都是一件危险的事。

“等到韩国消息传来后，朱堂主也离开咸阳吧，楚国那里会需要神农堂的帮助。”

青龙计划自换了战场后至今一切顺利：无论燕丹假死继续执掌墨家，还是流沙进入新郑实施反叛计划，都没有出现意外。

这让昌平君心中希望大了几分，针对秦将李信，他也逐渐掌握的顺风顺水。

王氏和蒙氏的几位将军都不易针对，可李信相对要容易多了。

猛将易激，李信又热情追求军功希望能让自己的地位达到蒙氏、王氏级别，冒险主义更容易在这位壮年将领身上出现。

“是，昌平君放心。”朱家脸上面具自从进入咸阳后就一直是‘喜悦’没变过：“神农堂的粮食储备在六堂里居于首位，兵器也能调一批先给楚军使用。”

偌大楚地几乎都是神农堂范畴，神农堂与楚国的绑定相当深刻，昌平君又对神农堂相助甚多，从游侠报恩角度来说，现在神农堂对楚国的无偿投入都是在归还人情。

朱家内心深处对此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必须要这么做。

第195章 羋涟

“我听说现在农家六堂当中，神农堂弟子数量已经掉到了第二？”

昌平君从书架上取出一卷竹简，翻阅了几行，又向朱家询问起农家内部情况来。

语气上，他很自然的将农家看做自己的所属物。

朱家似乎不觉这有什么问题，修行千人千变的他脸色与面具早已融为一体，这位神农堂主可以说是天下人中最难从外表看出其心底真实所想的：

“神农堂弟子这两年加入到楚军中的人数约摸有三千人，这使得包括大泽山和楚国在内的地界上神农堂弟子数量下降到两万两千名，相较五年前，神农堂弟子总数其实还增加了一千人。”

“只是共工堂吃了燕地、赵地和魏国部分以后，弟子数量扩张的极快。”朱家突然扭头瞧向紧闭的书房门口，又看了眼昌平君，得到对方点头继续的动作后，才重新发声道：

“尤其是代地，那里成为了共工堂稳固领地，哪怕在秦灭赵灭燕过程中共工堂弟子有所损失，但粗略估算，陆纬麾下弟子总数不会低于三万，很大概率是更多。”

朱家不知道楚地还有个镜县之事，唯一知道的项氏项燕又对此不甚在乎，楚国大将军在现在天下局势如此紧迫情况下也不会特意将一件小事汇报给昌平君，因此书房两人对共工堂的估算属于相较保守。

这位神农堂主如此说辞用意很明显：不是神农堂退步了，而是共工堂进步太快。

“陆纬此人，异军突起，手段犀利。”昌平君起身，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朱家顺势接过话茬：“陆纬老弟确实成熟老道，我观侠魁之意，似有确认他为下任侠魁心思.若真是如此，农家也是后继有人”

哐，在朱家视线里，昌平君突然打开书房门扉、迅猛动作使得门外偷听的小女孩骤然吓了一跳，只听一声清脆惊呼，她顺着屋内方向倒下，被早就准备好的昌平君一下子抱起。

“涟儿，不是说过不许在我招待贵宾的时候躲在门外偷听吗？”

昌平君假装愠怒的刮着女孩鼻梁，受惊女孩这时也反应过来，扭捏的叫了声“父亲大人”后，好奇的看向另一边坐着的‘花脸’朱家。

她正是昌平君长女，羋涟。

此时羋涟还能无忧无虑的在府里肆意玩耍，她虽不是什么国家公主，但她的父亲在公为秦国右丞相，在私为秦王舅兄，暂时作为昌平君唯一的孩子，羋涟待遇一点不逊色王宫里真正的公主们。

昌平君对女儿十分疼爱，看着这对在自己面前仿若平民百姓家庭一般玩乐的父女，朱家捻着面具胡须，不由得对昌平君又信服了几分。

重情在江湖侠客眼中可是大大加分项。

父女温情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昌平君放下女儿后，对朱家继续讨论起刚刚问题，而羋涟也没离开书房，只陪在父亲身边就默默旁听着：

“依那陆纬手段继任侠魁倒也合适，只是毕竟还很年轻，见识难免不足。朱家堂主深明大义，先替他把守几年高位，待其年龄再成长些，作为朱家堂主之后的继任者，却正合度。”

“昌平君谬赞了，虽然现在那陆纬还很年轻，但田光老大身体健康、再担任十年侠魁就刚好合适了”

朱家不可能不对侠魁地位动心思，否则他也不会跟四岳堂搅合在一起对昔日盟友共工堂也隐隐排斥起来了。

昌平君的提议朱家哪怕很认可，可他岂能真的在外人前堂而皇之将农家内斗表现出来呢？哪怕农家内斗确实是事实，但侠魁还活着！

再如何内斗，侠魁若真选好了继承人当众宣布，无人敢在神农像前反对侠魁之令。

“世事难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昌平君淡淡一笑，他已将自己支持朱家成为侠魁的态度表达出去了，反正只是一句随口而言，朱家只会因此对自己产生好感，这或许以后有用也说不定。

羋涟懵懂的记下父亲与那矮叔叔的谈话内容，她知道父亲居然会放自己进来书房旁听，说明今日所说的话题将来可能会与自己有关联。

‘农家.’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如果对这句话所代表的组织产生恐惧，那最后就一定会死在罗网手中。

然而田光作为一名老游侠，近些年与罗网打的交道可谓经验丰富，能一直活到今天，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满意的。

在秦国关内出现，哪怕有昌平君的死士为他遮掩，却总还是露出一些小小触动被网脉感知到震动，引来杀戮蜘蛛。

好在对方呼朋引伴招来更强的帮手前，田光已经潇洒的走出了函谷关，逃入了楚国地界。

从燕国完成任务返回的真刚与乱神没回到咸阳就半路寻着线索追踪了三天，结果恼怒发现自己被诱导后马上重归正确道路上，却终究没来到及堵住目标，

只得望着楚国关隘，一剑将道路左侧的路牌上带着嘲讽意味的木雕小人枭首，沉默扭头离去。

他们二人在加入罗网前都是赫赫有名的江湖杀手，杀人手段精湛，可面对统御着十万农家弟子的田光，两人综合素质实在不如这个老狐狸。

边关小城里，停留了三天，没等到罗网杀手不管不顾的追踪而来，田光微微有些失望的解散了自己招来的大半农家暗卫们.要对罗网实施反埋伏果然没那么容易。

“联络田氏王族的事情被陆小子发现了吗。”

打开从暗卫那里交给自己的信件，是田都传来的，上面描述了在齐国桑海那夜发生的事情，瞧着上面添油加醋的文字，田光摇头一笑，将之在火烛上销毁。

“田氏一族在农家的骄横有些过了，我不方便处理，全留给陆小子立威人数又太多，送一些给罗网吧。”

随意从客栈床单上撕下一块布帛，田光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还留下的暗卫带回给大泽山田猛。

从他将神农令交给陆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选择了一条道路，一条不能悔改的道路。

这条道路田光不可能为农家将所有的阻碍扫平，但可以让它的刺柔软一些。

农家要成为诸子百家中第一大门派，这是三十年前继任侠魁的那个雨夜、田光在神农像前立下的誓言，他认为自己至少已完成了一半。

剩下一半道路比前一半更难，他老了，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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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人的贸易商队两边商定好一起可持续性收割后，镜县与番县的矛盾就消除了，剩下的是两县之间互相来往问题。

这是一个长期问题，但在双方首领提前沟通友善这个前提下，下面乱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