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变成光的占星者
“我在这儿,考拉格。”安格隆尽量柔和地回答,他声音中的理智与冷静让吞世者战士仅存的眼睛中放出了光。
他摘下头盔,露出领袖的面孔、红发与贤者的精巧角冠,俯身到他将死孩子的身旁,毫不在意其他人发出的吸气、惊叹或者叫喊。
他看到对方握枪的手缓缓放开了。
那只充满血丝的独眼拼命地、不可置信地在他的头发和头皮中搜索着一丝一毫那些植入物调节阀——那些看似线缆的东西的痕迹。
“没有……”百夫长拼命地吸气,死亡的颤抖已经来临,那无疑将是他呼吸的最后一口空气。
“没有(Nothing)……太好了……父亲……”
百夫长呼出了疲惫的、缓慢的最后一口气。
他的眼睛此刻宁静地看向天空,没有不甘、不解与哀伤,黑暗仍在,但希望犹存,这就很好——
他的眼皮缓缓地闭上了——
直到安格隆把手按到了他的胸口。
第245章 兄弟
一个陷阱。
一次阴谋。
一场献祭。
伊斯塔万三号。
安格隆·佩特拉在口中咀嚼着这个词汇,这个词尝起来苦涩而充满金属的腥气,他不确定这是否是因为这里在过去的的两个或者三个月内死了太多的人,而让这里的空气也变得带上了奇怪的味道。
毕竟。
这颗星球上的八十亿人口,和提前被投放在这里、几乎没有重武器和载具的来自不同军团的数万忠诚星际战士中的一部分。
这所有的生命在第一轮空中袭击中就被叛乱者的病毒炸弹尽数化成了恶臭的有机软泥,他们的躯体、灵魂、破碎的梦想与地表一切生物质的残余所化的可燃气体曾在轨道轰炸之下点燃过整颗伊斯塔万三号的大气层。
火焰燃烧是如此剧烈,以至于这个世界的地表氧气含量也大大下降了。
他抬头看了一下被滚滚烟尘遮蔽的天空,跟随心灵牵绊上的指引继续往前走。
——————————
达厄欧尔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活下来的吞世者。
在过去的数周或者十数周里,他自己是他所见到的唯一一个吞世者——如果不算被他杀掉的那些跟随安格隆背叛的兄弟。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或者还在活下来。
他只记得在病毒炸弹最初轰炸造成的毁灭与吞世者们在卡恩的带领下——他自己原本就是第八连的一员——他的绝大部分兄弟——如果他们没有在轰炸的时候悲愤地冲出去对着天空射击和直面战帅与原体的背叛的话——
都选择了用手头仅有的武器面对卡恩的第八连与其他四十九个大连的剩下的兄弟。
五万人。
五万名忠于安格隆的吞世者。
五万名背叛了帝国的吞世者。
达厄欧尔的其他战斗兄弟们誓死对抗背叛者,像一个真正的战犬战士那样宁愿在身体正面迎接毁灭,也不要在逃跑时在背后中枪。
钉子在敲打他,他试图想点别的什么,好让它安静一点。
他回忆起在上一个他们认为安全的地堡中的遭遇。
安格隆带着他的军团,也曾经是他的,他带着所有打了钉子的兄弟冲进来,轰开地堡的精金大门,在一场八个心跳的战斗中杀死了第三、第十四和十六军团忠诚者们的指挥官,第十四军团的奥尔克森,那位冷静的死亡守卫,他被活活撕成了碎片,星际战士的内脏和血液泼洒在吞世者们奶油白和蓝色的肮脏装甲上,点缀着安格隆的黄铜盔甲和巨大链锯斧。
对原体形貌和厮杀的回忆让他脑袋里的钉子不满起来,不满于他为什么不能加入他们来毁灭一切。
钉子在他的头皮中唱着尖利的歌,它在达厄欧尔的头皮和颅骨下面一英寸的地方跳动着,激起更加强烈的痛苦来要求他做点什么来赐予他一秒钟的平静和内啡肽造成的虚假安慰。
他又痛哼了一声,新的血液从他的鼻孔里流下来,随便地抹了抹它们,达厄欧尔吐掉了曾经满怀期待地在这个小小的地下车站废墟中吮吸了许久的空空如也的高能甘油三酯凝胶袋的空壳。
外面的光芒非常微弱,从这个地下数十米的车站顶部的裂缝上微微漏下,只能在顶部看到一丝光线。
近似黑暗的环境并不会影响阿斯塔特们的视觉,只是时不时有一丝亮光闪现或者抖动:他们动力甲已经残破不堪,鸟卜仪的显示屏故障让他们的目镜发出抖动的闪烁。
有一队战士守卫着一侧的楼梯,它通往地面,尽管很小很曲折,只是设计来给凡人应急使用的。
而剩下的出口空间还有两处,这里原本是一条地下行车隧道,塌方的一侧隐藏在黑暗中,另一侧隧道是朝东面开口的,作为忠诚者们的主要出入口和防御点,由二十二名战士轮流看守,那里还有他们最后的支援武器和载具:一辆缺少了一边履带无法移动的掠食者坦克,和一台由于缺少药剂师和技术维护而明显每况愈下的死亡守卫无畏。
这群战士中最后一位药剂师兄弟,阴沉的弗罗斯,隶属于第十四军团;但他在八天之前就被打碎了,非常碎,血肉、基因种子的瓶子和陶钢粉末混在一起,他死于一次十二军团的搜索者们使用重型武器和载具狂笑着对他发出的一轮齐射。
当达厄欧尔第一次在废墟中和奥尔克森指挥官集合的忠诚者们汇合的时候,他们当时有五百多人,装备也比现在好得多。
现在他们只有不到五十位兄弟了。
他的面部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一股热流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很腥,很黏,但这次他没有伸手去擦。
“你没事吧?兄弟?”某种坚定且温柔的声音响起,达厄欧尔把他的目光转向发声的地方,他的眼珠涣散,视野只剩两个点。
他握紧他的武器朝对方做出要攻击的姿态。
钉子在咆哮,在催促,他很痛,他迷惑,他茫然,他在想。
为什么?难道我不是第一批即使知道他疯狂,也还是站在安格隆这边的人吗?
难道我不是在解决了泰拉老兵的反叛后第一批志愿在自己头上打入和我们的基因之父同样植入物的战士吗?
在他的朋友和导师,前任军团长吉尔,死在坚毅决心——现在他们叫它征服者号深处的,死得一团血肉模糊的时候,难道他不是为了对原体的忠诚而保持了缄默吗?
悔意、羞愧和内疚如潮水般从深处涌出,几乎能够淹没掉钉子催促他的痛苦和愤怒了。
他视线中的红色开始消褪。
“我不是你的兄弟。”吞世者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也不是我的兄弟。”
“我们现在是兄弟,达厄欧尔。”对方按着他的手,很有耐心而平和地唤着他,显出一种重复多次的娴熟感,就像他之前已经一次又一次将吞世者这样唤回,“兄弟,是我。”
他睁大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动力甲侧面的排气孔将火漆印记与些许镌刻着第一次圣歌城登陆战前的誓言纸条吹拂在热风中飘动,对方动力甲上诸多的荣誉、更多的徽章和他的军团徽记都被穿戴者许多次努力的刻划模糊了细节。
一支残破的爆矢枪悬挂在他的手甲下。
他看清了对方海松绿色的涂装。
对方的名字也从血淋淋的深处带着热气浮现出来。
凯尔洛恩·沃巴顿,他的朋友,一位影月苍狼的战士。
第246章 以死亡奖赏忠诚
看到吞世者的目光终于开始能够认出自己,凯尔洛恩笑了笑,递给他一根细长的金属试管。
“水。”他简洁地说,“可能有点咸。”
达厄欧尔接过来,几乎是感激而迫不及待地将它一饮而尽。
的确如影月苍狼所说,这些宝贵的液体有点咸,而且还带着金属腥气,显然是回收利用过的。
但已经很好了,这里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焚烧之后的灰尘,再也不会下雨,也没有地表水了,能润一润枯焦的嗓子已经很好。
如果还有药剂能让他的头不要这么痛就更好了。
他把试管递还给凯尔洛恩,用手背擦着干裂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可能是说了声谢谢,看着对方把试管塞回他自己大腿甲的某个位置重新卡好。
“你又迷糊了吗?达厄欧尔,看起来这次你的钉子咬得很厉害哦。”
旁边正在擦拭他的头盔和目镜的战士用他的贵族语调笑着说道,他的语气仿佛这个残破的、什么都没有的小小避难所是某位贵妇人金碧辉煌的沙龙一般。你很难相信像彼拉墨斯这样说话充满修饰感的战士也会用最粗俗的吼叫在他灵巧的战斗扫射中大声助兴。
但事实是他的确会,现在第三军团的彼拉墨斯正坐在一块从碎裂的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巨大混凝土块上,他华贵的绣金披风好好地卷在臂环中,即使这么粗糙的环境,他依然可以像某种神话生物一样优雅地盘起他的双腿。
剑士和枪手一边呵气一边慎重而毫不厌倦地擦亮他已经斑斑驳驳的金色头盔与皇家紫色动力甲,他的胸口依然闪耀着明亮的天鹰,第三军团的徽记被他骄傲地佩戴在一如既往显眼的地方。
与尽量从自己身上去掉旧军团痕迹的前荷鲁斯之子相反,虽然到处都是的尘土有些染灰了他漂亮的白色头发,帝皇之子依然在认真维护他的军团纹章,“让那些可笑的叛徒涂抹掉第三军团的徽记吧,我才是、我依然是、我永远是光荣的帝皇之子。”他曾如此认真地解释过。
“坚持,只需再坚持一下就行,兄弟们。相信我。”帝皇之子的彼拉墨斯一如既往地自信地对其他人鼓励道,“相信我,一如相信我们的原体,我的基因之父,伟大的福格瑞姆殿下。他现在正在与第十军团之主会晤,他们的关系很好,他现在一定不知道伊斯塔万星系这里发生了什么,等他回来,他就会发现一切不对劲,还有领主指挥官埃多隆身上的妖术,他一定能解除它!高贵的紫庭凤凰,闪耀之人!他一定能同费鲁斯大人一道,拨乱反正,把荷鲁斯大人和其他殿下的美好品格与自我一起带回来,福格瑞姆殿下一定可以的,如果有人能做到这点,那一定只有他了。”
其他三位战士,包括一直沉默不语试图拼好他从废墟里找到了破碎神像的死亡守卫都发出了嘘声。
最后加入他们的这位优秀的狙击手在过去的数个星期里一直在试图用任何能找到的东西做成粘合剂,来拼好他手里的无名神像。
在伊斯塔万三号打了无数场游击战、人越打越少、装备和补给越来越差、浸泡在死亡中十几个星期后,他们已经厌倦了继续听永远只差几天就到来的第三军团与它的领导者的完美。
“依我看,这是一场考验。”死亡守卫缓慢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哝,看不出他是在对着手中的神像自言自语还是针对帝皇之子的发言做出评论,他一直如此,坚韧、沉默而慢慢地。“你看……他在考验我们所有人……”
“说实话,我认为戈尔穆可能是崩溃或者即将崩溃了。”影月苍狼用一种对被谈论者保持礼貌的低音悄悄对吞世者说道。
“死亡守卫会崩溃吗?”达厄欧尔觉得凯尔洛恩仿佛说了个奇怪的句子,他不能理解一般,“他们是死亡守卫,他们不会崩溃的。”
凯尔洛恩低声如耳语,“所有人迟早都会迎接的,死亡或是崩溃,就看哪一个先到来。”
而一旁的帝皇之子出于他血脉中的天性,同样礼貌地接上了死亡守卫的话。
“谁在考验?什么考验?兄弟。”
“苍白之王……出于某种我们无法知道的原因……他在考验我们的坚韧,考验我们如何忍受和度过苦难……”
“但我们不是死亡守卫,兄弟。”彼拉墨斯尽量温和地告诉他。
戈尔穆只是阴郁地摇摇头,继续试图拼接起他掌中破碎的造像。“这是他对我们的考验……”
吞世者听着,他的脑子又开始被催促了,他的身体蜷缩起来到盔甲允许的极致,胳膊几乎碰到自己的膝弯,肌肉抽搐,面容扭曲。
更多的血液开始从他的颅骨深处涌出,鼻孔,耳朵,嘴巴,眼睛,又热,又痒,又痛,潜藏在他头皮和颅骨下的东西在啮咬他,催促他,吞噬他。
“兄弟?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凯尔洛恩抓住了他想要拼命挠破自己头颅的手,吞世者恼火地甩开了他的手。
“你是第十六军团的……你不是我的兄弟!”他咬着自己的后槽牙,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行,好的,但伱已经是我的兄弟了。”影月苍狼的战士安抚性地哄道,把他开始挠破自己面孔的手拉开一些,随后才放开他的胳膊。
“你也是我的兄弟。”帝皇之子轻轻地点着头说道。
他们转头看看嘟嘟哝哝发呆的死亡守卫,不出所料,戈尔穆一言不发。
吞世者晃动着头,钉子在告诉他什么,钉子让他扭曲着自己,把克制表达为一种外在看来极端痛苦的姿势。
“这……”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认为,这是对我们的奖赏。”他最终说道。
“奖赏?为何说是奖赏?”
吞世者朝着凯尔洛恩咧开嘴笑起来,那几乎是一个牙齿、牙龈和血液组成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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