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小姐重度依赖 第17章

作者:多远才算远方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管事的先生无奈同意姥爷的请求,让他加入到搬运的苦力队伍,挠着头发用贫瘠的数字计算着当天收益。

  于是妮可又坐在码头上,看着姥爷在太阳底下来来回回搬运麻袋,可他明显比平时更加吃力。

  海鸥在盘旋。

  姥爷突然倒下来了。

  “喂!喂!头儿!多莱克晕倒了!”

  “什么?嘿!都说了不要让他勉强……”

  妮可心里面顿时空落落的,她想上前搀扶着姥爷,可发现没办法碰到他,只能无助地坐在一旁掉眼泪。

  看着大人将他搬运走,自己孤单地跟在后面,像是很久以前没人要的自己,能做的只有裹紧破衣跟着逃亡的人群。

  泪水从眼眶里打转流下,妮可明明只是想揉揉眼睛,让视线不再那么朦胧酸涩,却发现又变了画面。

  不知何时已经回到逼仄的家中。

  旁边是女人的念叨声。

  “该死的传染病又发了吗,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啊,医院治疗的药物那么贵,吃都会吃死人……”

  妮可认出来她的声音,那是莱克多夫人念念叨叨的话语,莱克多先生也病倒在家,发出破损又厚重的喘息声。

  而自己坐在草席旁边,看着咳嗽出血沫的姥爷,感到恍惚。

  她的手放在姥爷的身上。

  姥爷的腹股已经肿起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肿块,皮肤上出现黑色斑点,时不时呕吐出胆汁。他已经吃不下多少面包,经常露出痛苦的表情在叹息着。

  “要去看医生。”

  妮可看见姥爷这幅悲惨的模样,难过地明白只能这样,不能再靠身体硬挺着——她恳请姥爷将钱袋给自己,里面装着多年来的积蓄。

  一万三千克朗。

  那是说要给妮可念大学的。

  “那你以后可上不了大学了啊。”

  姥爷躺在地板上打趣地笑着,看上去像风中残烛,凹陷下去的眼眶里,眼神在难过。

  妮可跑到医院。

  能够治疗传染病的药太贵了,而且这个时期医院人满为患,戴着听诊器的白大褂们根本腾不出手,走廊过道满是哀嚎叹息的人群,他们的怜悯已经变成麻木,甚至有修道院的牧师在这里安抚人心。

  妮可艰难地挤到人群里,向医生挥舞着钱袋,她得以被看中,凑到最前方的台前。

  “病人的状况怎么样?”

  妮可哆哆嗦嗦的描述了姥爷的状况,眼神很是悲伤,难过道:“请您救救他!”

  医生脸上不喜不悲,听完只是写出一张单子,上面的文字妮可看不明白,大抵是药品的名字,而后面跟着的数字,对她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我,我没有带那么多钱。”

  妮可的声音细如蚊蝇般,自卑地咬住嘴唇。

  医生的眼眸里闪过某些情绪,他见状叹气又重新拿起笔写下几行字,那是仍旧陌生的药品名字,不过这次至少对她而言不再是天文数字。

  “这些药的效果没有那么好。”

  医生的话传入妮可的耳中,他知道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患上疾病能否活过去都是看运气。

  可就算是便宜点儿的药品——妮可把钱袋交给他还是差一千两百克朗,这让她很焦急,她想问自己能否赊账,等以后有钱一定会还。

  医生摇摇头。

  妮可被赶了出去。

  她没能做好这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也没办法买得起足量的药物——要治疗好传染病至少要吃两周的药。

  怎么办呢?

  迷茫的妮可攥紧钱袋,好在这时,医院附近徘徊的好心人注意到她,在她的面前递来一张纸。

  “只要签下来就有钱了,不过,这是我借给你的,你要是还不上的话,就得一直还。”

  男人说。

  妮可看着上面的条条框框,大半都是晦涩难懂,可是她只想救姥爷,哪怕明白这是借贷合同。

  “您,您能给我一千两百克朗吗?”

  “当然可以,不过是借给你。“

  “好,好的!”

  妮可按照男人所说,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接着按下红色的手印,果然拿到了1200克朗,可她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转头扎进人堆里推搡着。

  终于,这一次买到药物。

  回到家中已经是日暮西沉的太阳,粉色的晚霞在天边像是蜻蜓的形状,码头上停泊着许多许久未开动的货船。

  “咳咳。”

  家里传来沉闷的咳嗽声,妮可将好消息带给姥爷,她准备好煮制的器皿,将药包拆开。

  苦涩、浓厚的味道回荡鼻尖。

  浓稠又泛绿色的药汁。

  “这药真苦啊。”

  姥爷露出笑容,像是打趣地吐出舌头。

  妮可见到姥爷重新露出精神一面,感觉到鼻子酸涩,但抹着眼睛也在开心地笑着。

  可奇怪的是,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从医院买来的药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一包放到器皿里煮制沸腾,让姥爷喝下。

  “这药真苦啊。”

  姥爷叹息着,眼眶里从未如此湿润。

  妮可不由得自责起来,她知道原因是什么,她哽咽着告诉姥爷自己没有用,没能买回来不那么苦的药。

  姥爷听完缄默不言,只是用粗糙的大手又摸摸她的脑袋,和以往相比他的手掌已经干枯不少。

  “其实也没有那么苦。”

  “妮可……你不要为我难过,你的人生还很长。”

  说完这句话,姥爷像是自责般摇头叹息:

  “钱难攒啊…这下又该怎么样去念大学呢?我又能做点什么呢?”

  妮可无法理解姥爷话里的意思,因为她无法想象的那种分别即将到来。接下来的两天里,像是回光普照般,姥爷在后面两天做了很多事情。

  他们一起去了码头看海,一起去医院病房探望莱克多先生,去给学堂的弗利老师说早安,最后去到圣马修福利院——这个距离科博落街区将近20里的地方,路途太遥远。

  那里有修女在纺织毛衣,草坪上是孩童在欢声笑语,涓涓细流的喷泉水旁边是五颜六色的花卉,前来祈祷的人群接连不断。

  那里的穹顶很漂亮,妮可记忆犹新。

  似乎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姥爷和人谈论叹息着什么,似乎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可她最终看见的只有副院长的摇摇头,这里已经有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更别提妮可已经在两个月前成年。

  之后,二人在祷告的教堂里,在长椅上坐了许久,坐到日渐西沉的黄昏垂落地面之下。

  姥爷像是要把这辈子需要说的所有话都告诉妮可。

  “妮可,你要善良,就像我从前教给你的那样,善良会让你遇见更好的好心人。”

  “妮可,你也要开心,开心是能让你在这个世界无忧无虑活下去的办法。”

  “不要害怕,妮可,你要坚强。”

  “嗯。”

  “那我走了。”

  ……

  “不要走……”

  冰冷与黑暗向自己包裹,像是坠入深渊的人发出的呢喃声,妮可咬着嘴唇不自知的泪水滑下,想要抱紧,却幡然醒悟那只是梦境。

  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她蜷缩在角落里,坐在干草堆上呆滞无言,慢慢地再度抱着腿蜷缩难过,周围是那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连火把都未曾亮起。

第16章赎罪之人

  —巴普洛信用借贷公司.地下一层—

  禾野走在蜿蜒向下的楼梯道,周围没有电路供明,仅仅靠着他手上的手电筒照亮前方。

  这里是用以避人耳目而建造的地下一层,禾野几分钟前从巴普洛的走狗那儿打听到的。所有自愿或非自愿的孩子们都关押在这,等待买家出钱再将他们捞出来,自愿指的是被贩卖,非自愿指的是被诱拐,没有人知道这栋大楼下面还是座‘监狱’。

  嘿,听听,人话?

  所以不爽的禾野就给这位交代完的混混抽了几个打耳光,打的他叫出妈妈咪,然后拿走他上贡的手电筒,往下找人。

  从三楼下来的禾野已经找到两个问题的答案,他觉得比起找妮可的错,不如找找这个风俗淳朴的异世界的错误。

  很多时候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多方面下酿造的悲剧。

  原本的烦躁已经化作叹息。

  清脆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沉闷,禾野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底,他推开摇晃的铁门,进入里面是一片漆黑。

  可在空气中,他听见泪水的声音。

  白色的手电筒刺破黑暗,照在湿漉漉的地板砖上,生锈的栏杆后面有哽咽的声音,孩子们以为是巴普洛的走狗们再度来临。

  “来,来了。”

  “不要抓走我。”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