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老不死
王并的拘灵巨爪猛地抓在空处,爆开一团混乱的黑炁。
“什......么?!”王并彻底呆住了,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种被戏耍到极致的羞辱感。一次!又一次!
到手的强大灵体,就这么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被送走!对方还是一个被他视为蝼蚁、不堪一击的风家小子!而且,这小子用的还是他王家视若珍宝的“拘灵遣将”中的核心秘技!
这份羞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狂怒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的思考,只剩下最原始、最暴虐的毁灭冲动!
“风星潼!你找死!!!”
王并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浓郁黑炁的狂暴飓风!他放弃了所有的术法,放弃了所有的技巧,纯粹以碾压性的炁量和野兽般的杀意,瞬间扑到了因连续施展禁术而油尽灯枯、连站立都勉强维持的风星潼面前!
风星潼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他只看到一只缠绕着暴戾黑炁、仿佛来自地狱的拳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砰——!!!
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在擂台中央炸开!
那只拳头,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轰在了风星潼的胸膛正中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风星潼的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整个人瞬间弓成了虾米。
清晰的骨裂声如同炒豆般密集响起,传遍了死寂的演武场!他胸前的衣物连同护体炁劲如同纸片般碎裂、湮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离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玩偶,向后倒飞出去!
噗——!!!
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浓稠鲜血,在倒飞的轨迹上泼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重重地喷洒在擂台的青石地面上,触目惊心。
风星潼眼中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生命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骤然微弱到了极点。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十几米外的擂台边缘,激起一片尘土。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带着血沫的抽搐,证明他还残存着一丝生机。
王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周身暴戾的黑炁尚未完全平息。
他死死盯着远处瘫软如泥的风星潼,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或悔意,只有一种扭曲的、发泄般的快意,以及一丝仍未完全消散的、对失去猎物的余怒。
“废物!这就是跟王家作对的下场!”他朝着风星潼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
可是,风星潼还是向王并竖起中指。
王并红着眼,对着风星潼大喊,“我要你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他杀机锁定风星潼的刹那——
“点到为止,莫要伤人性命!”
场边,一直沉默观战的陆家老爷子陆瑾缓缓站起身来。
他并未释放出惊天动地的气势,但那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场地,强行压制了所有狂暴涌动的炁流。场边的气氛瞬间冻结。
王并狂暴攀升的杀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一滞。
他猛地转头,猩红的双眼对上陆瑾那双古井无波却深邃如渊的眸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哼.......”王并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一声不甘的冷哼。
他死死剜了一眼远处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猛地一甩袍袖,残余的黑炁不甘地收拢回体内。
他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带着一身近乎沸腾的怨毒,大步流星地走向场边,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地面踏裂。
随着他的离去,场中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终于缓缓消散。
........
第80章 欣慰
王并走后,风沙燕来到场上,看着场地上的风星潼。
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冷静,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星潼仰面躺在那里,脸色是死人般的灰白,嘴角、胸前早已被大片暗红色的血渍浸透、凝固。
他的胸膛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杂音,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细小血沫的溢出。
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投下两片死亡的阴影。
风沙燕的手指悬停在弟弟满是血污的脸颊上方,微微颤抖着,竟一时不敢落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生命如烛火般急速流逝的冰冷气息。
愤怒、心疼、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后怕,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压抑怒火而显得更加幽深的眸子,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扫向王并被抬离的方向,
那目光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她的拳头在身侧猛然攥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指缝间隐隐有空间扭曲般的波动溢出。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如同破旧风箱发出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压抑的角落气氛。
“呵呵呵…哎呦,风会长,贤侄…” 王蔼那矮胖的身影,拄着那根标志性的龙头拐杖,脸上堆满了如同老树皮揉皱般的“和善”笑容,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仿佛刚才被抬下去的不是他亲孙子。
“小孩子家家的,切磋起来没轻没重,星潼贤侄伤得不轻啊…王并那孽畜!下手着实不知分寸!回去老夫定当重重责罚!风会长,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他的话语看似在道歉,在打圆场,但那语气里没有丝毫真正的歉意,更像是宣告胜利后的例行公事。
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风星潼时,甚至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与冷酷。
他特意强调了“切磋”二字,将一场残忍的虐打轻描淡写地定性为意外。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风沙燕那道几乎要杀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随后走来的风正豪身上。
这位天下会的会长,十佬之一的风正豪,脚步沉稳,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温和笑容。
他走到近前,目光落到自己重伤濒死的儿子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立刻去看风沙燕,也没有回应王蔼那虚伪的圆场。
他面向王蔼,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真挚”了几分,声音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死寂的区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着耳朵的观众耳中:
“王老您太客气了!”
此言一出,不仅围观者愕然,连王蔼脸上的假笑都微微一僵。
风正豪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激昂的调子,仿佛在宣布什么值得庆贺的大事:
“责罚?不不不!王老,您千万不能责罚王并贤侄!他打得好!打得太好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荒谬感!风正豪在说什么?他儿子被打成这样,他说打得好?!
风沙燕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眼中充满了震惊、不解,甚至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她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风正豪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继续朗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星潼这孩子!就是平日里被我,被家族保护得太好了!不知天高地厚!拘灵遣将?”他冷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指向地上的风星潼,“他配吗?!连灵都守不住!还敢在罗天大醮这等盛会上丢人现眼!王家传承的拘灵遣将才是正统!博大精深!威力绝伦!王并贤侄方才那一手‘服灵’,堪称神乎其技!让这小子开开眼,让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知道,在真正的拘灵遣将面前,他这点微末道行,连提鞋都不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风沙燕的心上,也扎在所有对风星潼抱有同情的人心上。
风正豪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自家传承的贬低和对王并暴行的狂热推崇,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王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脸上的假笑重新变得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受用的得意。他捋着胡子,“哎,风会长言重了,言重了…星潼贤侄还是很有潜力的嘛…”
然而,风正豪的话还没完。
在所有人,包括王蔼都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的吹捧时——
风正豪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极其郑重、甚至带着无限敬仰与感激的神情。
他猛地后退一步,面对着王蔼,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双膝重重跪地!
坚硬的膝盖骨与石板撞击,发出一声沉闷却清晰无比的回响!敲在所有人心头!
整个演武场,刹那间陷入了一种真空般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风沙燕瞳孔骤缩,身体剧烈地一震!
风正豪双手撑地,深深地弯下腰,额头几乎触及冰冷的地面:
“王老!王家于我风家,恩同再造!当年若无王家先祖高义,何来我风家拘灵遣将的传承?这份恩德,风家世世代代铭记于心,永不敢忘!今日王并贤侄出手教训我儿,正是替我风家教子!替我风家正本清源!让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以及风家上下,都时刻牢记王家的恩典与威严!”
“此恩此德,风某人……跪谢了!”
话音落下,他保持着跪伏叩首的姿态,久久未起。
阳光斜照,将他跪在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那身影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卑微,与他天下会会长、十佬之一的身份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王蔼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对自己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大人物”。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带着一种掌握一切的满足与冷酷。他矜持地抬了抬手,像是在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
“哎呀呀,风会长,你这…这真是折煞老夫了!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大礼!以后啊,风家好好跟着王家就是了。”
风沙燕看着父亲叩首在地的背影,看着他几乎要贴到王蔼鞋尖的额头,再看看躺在冰冷石板上一动不动的弟弟,那满地的血污刺得她眼睛生疼。
一股无法形容的酸楚、冰冷、愤怒与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悲哀,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咬紧了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身体剧烈的颤抖。
父亲的身影,从未如此高大,也从未如此…陌生。那看似卑微的屈膝之下,隐藏的是怎样汹涌的暗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弟弟的血,很红;地上的石板,很冷;而王蔼那张虚伪的笑脸和父亲跪伏的背影,将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
晚上,龙虎山下的医院里。
病床上风星潼的脸庞更加没有一丝血色,近乎透明。
他的胸口、手臂缠满了厚厚的绷带,裸露的皮肤上是大片未消的青紫和缝合后的狰狞疤痕。
他靠在高高的枕头上,每一次稍深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隐忍的抽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风正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沉默而沉重的影子,几乎将风星潼完全笼罩。
他不再是那个在演武场上谈笑风生、掌控全局的天下会会长,也不是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王蔼屈膝跪拜、口称恩典的“卑微”家主。
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看着自己几乎被毁掉的儿子,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声音和风星潼艰难的呼吸声,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良久,风正豪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星潼…你…恨我吗?”
他问得异常直接,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儿子虚弱的脸庞,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问的不是“疼不疼”,不是“怕不怕”,而是“恨不恨”。
恨他这个父亲,在儿子遭受如此非人折磨、命悬一线之后,非但没有为他讨回公道,反而在所有人面前,向着施暴者的祖父跪了下去,极尽谄媚之能事,甚至声称对方“打得好”。
这是何等的屈辱?这是何等的背叛?风正豪太清楚那副场景的冲击力,也太清楚一个少年人的心气。他需要知道答案,这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儿子,心里到底装着怎样的情绪。
风星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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