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不同之处在于杯子不一样,左边的杯子是普通的敞口玻璃杯,右边的是小布尔乔亚的高脚杯,前者简单粗犷,后者精致优雅。
“这两杯酒。”他指了指那两个杯子里的敞口杯:“一杯是代表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然后指向另外一个高脚杯:“一杯是代表我们只能成为敌人。”
酒鬼毛子被精锐外勤小哥放开,前者扭着胳膊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外勤小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是最后却又闭上了嘴,只是眼神变得有点微妙。
这是军中的搏击擒拿术,就算是雇佣兵或者保镖,都不大会学这种手段。
“你们不是普通人。”酒鬼毛子回头看着卡其色狂放的背影,一直绕道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这才皱眉开口询问道:“军人?”
“你猜。”卡其色狂放笑了笑,敲了敲桌子:“伊萨科夫先生,实际上这句话我该问你才对。”
这帮光头毛子的背景不简单——或许应该说如果简单的话,也不至于说成天在大型机场里碰瓷还能全身而退,他们都是曾经苏联的士兵,面前这个酒鬼毛子更是担任political commissar。
战车与少女里面的农娜就是这个职务,和米利坚的医疗兵、共和国的炊事员并称为军中三大最强隐藏职业,第二次世界大战里面更是起到了稳定士气的决定性作用。
顺带一提,这个职务的创立者就是之前提到过的托洛斯基,他被慈父授意贝利亚远跨大西洋刺杀了,但是他留下的这些设定却依旧被沿用至今,虽然这其中有过几次反复,但后来还是采取了双长官制度。
所以卡其色狂放要他点头,因为对于毛子来说,没有人可以在他们拥有political commissar的情况下,越过这个长官去‘策反’他们,当年不行,现在他也不太想去试试看。
因为共和国也有同样的存在,他们久经考验,完全忠于自己的职责和荣誉,将心比心之下卡其色狂放觉得就算苏联亡了,这帮人应该心还是齐的。
倒不如说他们现在混成这个样子,而不是高官厚禄地享受着,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事情。
“看来我们之前,惹到了一些不该惹的人。”酒鬼毛子站到卡其色狂放旁边,低头看着那两个酒杯,而后嗤笑道:“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不会让你们做为难的事情的。”
“说那些有什么用呢,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找不到回家路的野狗而已,只要你给够骨头,我们能做任何事情。”酒鬼毛子表情揶揄,眼神黯淡,而后伸手探向了那个敞口玻璃杯:“给钱,办事,但是我们不保证我们能够做得有多好。”
“哪怕是有人花钱雇佣你们,去把那些祸害了这个国家的家伙们狠狠教训一顿?”
“……你什么意思?”
卡其色狂放抽出一叠文件,扔到桌上:“通过掮客间接雇佣你们的,是鹅先生,曾经的七大寡头之一,你们应该对他不陌生——他想要通过你们,挑起我方和你们背后那些人的冲突,更深的考量或许还有,但是暂时我们不能确定。”
“我们背后没有谁了。”
“是啊,没有谁了……只剩下你们自己了。”卡其色狂放伸手端起那个高脚杯:“但如果我告诉你,鹅先生合作的对象,是那帮该死的杨基佬呢?”
“你们团队里就有一个——不,不止一个,好几个,你们也是。”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这是我们的行事风格,也是你们当初的行事风格,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卡其色狂放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高脚杯:“我甚至可以和她一起喝着伏特加吃土豆炖牛肉,但是真正的杨基佬不会这样。”
“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会的,伊萨科夫先生,你会的,我会给你钱,很多的钱,但我并不是为了要让你去为我做什么,而只是让你为了你们自己去做什么——坦白说,我和他们有仇,无论是我之前并不认识的鹅先生,还是那帮杨基佬,我都和他们有仇,所以他们越难受,我就越痛快。”
“……所以你只是想要找一批雇佣兵?那你应该去外高加索那边,人手多得是。”
“如果要战士,我们有最好的,门口那些就是,但是我再重申一遍,达瓦里希,我亲爱的达瓦里希,我们要的不是你为我做事,而是我想要支持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去狠狠地踢那帮杨基佬的屁股,让那些倒卖苏联遗产,瓜分民众福利的家伙去向慈父忏悔!慈父原不原谅他们那是他老人家的事情,我们只负责送他们去见那一位。”
“嗯,听起来——我是说,单纯听起来的话,有点意思。”
酒鬼毛子耸了耸肩,看着手里的杯子:“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这有什么意义呢?”卡其色狂放也这么说着,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沉默了好一阵。
“这没有意义。”卡其色狂放放下手里的高脚杯,站起来从酒鬼毛子手里拿过那个杯子,仰头把里面的生命之水喝干,而后擦了把嘴角:“就当成是一场无聊的梦吧,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有酒喝,有饭吃,偶尔还可以大家一起唱唱歌,那些家伙享受着从你们身上夺走的一切,你们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却拥有了自由。”
说完卡其色狂放把手里的空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嘴里幽幽地哼着歌,往门外走去。
“Союз нерушимый республик свободных……”
“……”
酒鬼毛子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这该死的天花板居然漏水……
他这么想着,一口气却哽咽在喉咙里,像是吐不出来一样。
“喂——”他身后,有人没忍住,冲着卡其色狂放的背影怒吼道:“你这个家伙!够了!”
哼歌的卡其色狂放扭头回来:“什么够了?酒吗?我放在这里了,你们随意。”
“够了!你要羞辱我们到什么时候!”涨红了脖子的人拍着桌子,怒目而视:“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共和国吗!”
卡其色狂放眼神带着悲悯,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那你以为这是在苏联吗?”
“……你!”
“醒醒吧,你们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对那些玩弄你们的人举起拳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所以就这样吧,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们依旧叫你一声达瓦里希,酒在这里了,敬以前的你们。”
酒鬼毛子深吸了一口气,涩声道:“我5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告诉我,这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卡其色狂放看着他,眼帘阖上又缓缓睁开,眸光认真。
“我15岁的时候,我父亲告诉我,他为了这个伟大的国家,要去做一些贡献,然后他去了切尔诺贝利……后来他就在病床上躺着了,再也没站起来过。”
酒鬼毛子拿起那瓶生命之水,仰头灌了一口,而后呛声咳出来。
他蹲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混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我25岁的时候,我父亲问我,伟大的国家怎么没了?它去哪里了?”
“……”
“我说,爸爸,它还在……它还在……可是我爸爸不信,他说怎么可能还在,要是还在的话,那他应该在疗养病房里,有供暖,而不是在家里连煤炉都烧不起,他问我是不是有战争了,又有该死的侵略者打进来了……”
酒鬼毛子胡乱地仰头灌着酒,而后泣不成声地说着什么,卡其色狂放听着听着,只听懂了他最后说的那一句回答他自己父亲的话。
他说的是‘没有,爸爸,没有敌人,也没有战争,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卡其色狂放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些光头毛子。
原本脸色涨红想要和他对骂的那个,现在吸着鼻子用手臂的衣袖恶狠狠地擦着脸颊,试图压下那回忆里面的痛楚——男人长大了之后通常都是不愿意在人前哭泣的。
看来确实发生了一些让人辛酸的往事,在他们身上,亦或者是在更多人的身上。
卡其色狂放垂下眼帘,而后摇了摇头:“我对你的父亲表示敬佩,但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才是继承了他的一切的人……可惜的是你的父亲没有人会铭记。”
和西方那些为了专门黑毛子而拍出来的《切尔诺贝利》不同,真正历史上的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大部分是靠毛子的军队来善后的,扛着铁锹往里冲,两年前后扑进去二十四万人,用命来垒砌了那封锁切尔诺贝利的石棺。
但是那一部被人津津乐道的所谓写实的《切尔诺贝利》不会说这些,它只会说苏联的反应如何缓慢,说苏联当初犯下的错误如何之多,惯用的依旧是那一套来自米利坚的科学家拯救世界的老套路,一如既往地宣传着他们才是英雄,而毛子的罪行罄竹难书。
他们踩在苏联的尸体上跳舞,甚至还想要往那埋藏着苏联的冻土上泼上自己颜色的漆。
没有人会记得酒鬼毛子的父亲当年也是个英雄,没有——就像是他自己的国家都忘了他一样。
那些家伙之所以这么拍,之所以敢这么拍,之所以敢堂而皇之地把这些搬上荧幕扩散到全世界,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话语权——人们只知道有切尔诺贝利和大伊万,却不知道有比基尼环礁和喝彩城堡,不知道有长达十二年,多达六十七次的核试验。
但这又能这么样呢?
卡其色狂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表情,轻声劝道:“喝酒吧,别想那么多了,喝醉了就好了,这里很暖和,我们不会切断电力的,所以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自己离开,我们不会拦着。”
往前走了两步,他侧过脸:“我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但就现在来看,我们只是……暂时还不算敌人。”
没有什么达瓦里希了,他注定要孤独地扛起一切,自己去狠狠地踢真实之门的屁股。
杨基佬和杨基佬之间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有的人可以当朋友,而有的只能送他们去见上帝,从日本到南棒再到东欧,真实之门的东欧分部一直都没消停过,这帮人脑子有病。
脑子有病就得治——用道理或者用物理。
“我有妻子,虽然她和我离婚了……我还有一个女儿……”
酒鬼毛子在他背后呢喃着,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和他说话。
卡其色狂放顿了顿脚步。
“所以我不能去冒险……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能……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们有钱……你们有钱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说这种就像是贵族少爷才会说的话——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你们为什么不让保镖打他们呢!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多久没有用过枪了?”卡其色狂放转过身,从内兜里掏出自己的枪:“五年?十年?”
“……什么?”
“我不是什么好人,真的,就像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你可以把这当成一次交易,虽然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一次我对朋友的帮助——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成为朋友,你们也过得很好,不需要帮助。”
卡其色狂放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枪:“我上一次用它,是在昨天。”
说着他探手拿过旁边箱子里的两瓶酒,朝着两个方向扔出去,而后抬着左手捂着脸挡在视线面前,右手抬枪精准地将两瓶酒凌空打爆。
飞溅的玻璃碴和酒液撒了一地,有的铺在了桌边,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着。
“这个房间的墙壁是灰墙,不会跳弹。”他卸下弹匣,熟练地检查了一遍枪械,关掉保险将其塞回内兜:“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很确定我在对付的那些家伙是彻头彻尾的恶棍坏蛋,我没有孩子,但是我有父亲母亲,我有一个还算完美温暖的小家庭……但是我在战斗,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更多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
“我有钱,但这和有没有钱,关系不大。”他蹲下来,视线和蹲在地上的酒鬼毛子平齐,指着自己的胸口:“如果我是个贵族少爷的话,那么我和你一样,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好消息是我还活着,而你,已经死了,你应该被埋葬在西伯利亚的风雪里,而不是在这里喝酒。”
“……”
“我无意帮你选择人生,我只是以为你们还想做点什么,就像是你父亲一样,我要对付的那帮人是切尔诺贝利事故的元凶之一……可能是?我不确定那些事情,毕竟久远的事件才能算历史,切尔诺贝利太近了,五十年以内的事情,都要受到政治的影响。”
“我还有……我有一个女儿——”
“那不是你的女儿,伊萨科夫,你和我都知道那不是,那是你领养的你战友的孩子,她有一个爸爸,是英雄,但你不是——你们都不是,她可以骄傲地宣称自己有19个父亲,但是你们都知道,她只有一个英雄父亲,和18个跪了这么多年的软蛋……”
“我……我不是……”
“你不是?”卡其色狂放站起来,走过去,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如果你不是的话,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回答我为什么!”
“我——”
“你是不是要说,你是为了你女儿?”
“对、对!”
“那你是为了给你女儿什么?”
“……我——”
“如果你要钱的话,我之前已经说了给你,如果你是想要给她一个干净的环境,哪怕是稍微干净一点——哪怕是一丁点,那都该亲自去做!”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只是一群理想主义者!”
卡其色狂放点了点头,抓着他的衣领,示意他看清楚这里的环境:“你看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奢华的酒店,这个酒店是我朋友家里的,她比我更有钱,更有钱十倍百倍,可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所谓的正义的追求,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但是我们在理想之余,还在做着事情。”
正义从来都不是只是单纯的口号——起码在他们这些人看来不是。
那是需要去追寻,需要去执行的东西,
毛子的地盘上乱了,烂了,为什么乱为什么烂他们心里真就一点都不清楚?
扯淡!他们比谁都更清楚寡头的存在,更清楚东欧分部这种家伙的勾当。
就像是当年他们比谁都更清楚毛子的军用制式装备是怎么被成吨成吨按重量被倒卖出去的一样,有时候烂起来就是自上而下歪了,自下而上地再度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