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这是数千年前大家都懂的道理。
如果说之前卡其色狂放的家里人对于艾丽娅的家世背景还只是隐约揣测，如同冰山一角，管中窥豹。
那么现在这这辆车开出来，就连最热情的四叔都下意识闭上了嘴，表情显出几分拘谨来。
四婶喉咙滚了滚，扯了一下四叔的衣摆：“这……这车是不是那种人的，就是那种。”
说着她抬起手指往天上指了指，示意上面有人的那种，不敢多说。
卡其色狂放的父亲显得沉稳很多，他看了眼车牌，摇了摇头：“不是官面的车，这是两地牌……应该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能开这种车？”四婶不是怎么相信，毕竟这种车在共和国的超脱地位过于为人熟知。
“是坐，不是开。”卡其色狂放的父亲叹了口气。
尽管知道自己儿子和对方的希望不大，但现在看到这车，就知道希望确实是不大了——不是主观的希望，而是客观的希望。
他摸了摸鼻子，想了下，轻声解释道：“做生意的能坐这种车，不仅仅是证明他上面有人，更多的是证明他上面没几个人了……起码在商界是这样的。”
艾丽娅现在不精神受创了，她现如今的表情恬然纯净，穿着惹眼的复古风格衣裳，裙摆微微荡漾着，配合那小仙女一样容颜俨然就是跨越时光而来的大家闺秀，她束手在大袖里，对着大家微微躬身：“多有叨扰，有缘再会。”
说完她没有再聊的意思，翩翩然坐进车里，那些女仆们就像是卡好了距离一样，几乎是同时打开手边的车门坐进去，整齐划一得很有保镖的感觉，而后这庞然的车队缓缓掉头，朝着村子的另一端开了出去。
至此，亲戚震撼计划算是完成了一个闭环——有本事大伯怪就让他年少有为不自卑的儿子冲着这辆车来啊！
虽然有仗势欺人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偶尔对着势利眼的带恶人玩这种套路，艾丽娅真是毫无心理压力。
我鲨鱼辣椒发起疯来连蜻蜓队长都敢打，你丸子龙算什么弟弟？
本来艾丽娅还说今天去拜访一下卡其色狂放家的祠堂的，给老爷子上一炷香。
但卡其色狂放说老爷子并没有把自己的牌位送进宗祠，甚至就连自己的坟茔也没有安置在祖坟山，而是放在了一个颇为偏僻的地方。
所以艾丽娅暂时修改了去宗祠看看的计划——尽管现在的氏族祠堂不像是当初那么封闭，要开放得多，对待朋友甚至是游客都足够温和。
但卡其色狂放家的祠堂不是旅游景点，没有一个合适的原因，这么多人过去凑热闹还是不怎么说得过去的。
也就现在的人都挺好说话，这要是封建时期的祠堂，别说外人，就连自家的姑娘都不能进去，嫁进来的女人能够把自己的名字写入族谱送入祠堂，就已经是得到夫家承认的表现了。
这要是被现代那些女拳师知道了，怕不是要炸锅……
车队消失在小乡村的道路尽头，和救护车走着一样的路，却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你爷爷为什么要选那么偏的角落？”看着周遭那明显的乡村公路风景，麻辣鸡丝有点疑惑：“难道像他那样的存在，不是应该选择一处能够被后代瞻仰的墓园或者特殊的荣誉安葬地吗？”
“……他自己选的，我也不知道。”卡其色狂放摇了摇头：“可能是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吧。”
车队往前走了小半个小时，才在一处路边的山上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弯道，整体的山势延绵着往前往后舒展开，偏生在这里来了个弯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L型的九十度角一样，突兀得很。
离光小炖鸡面皱起眉头，前后打量了一下山势，下意识嘀咕出声：“断龙脉？”
“嗯？什么？”玄学大家坚强哥察觉到了感兴趣的话题，瞬间回头：“断什么脉？什么龙脉？断龙什么？”
“……”离光小炖鸡面扫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离光，你发现了什么？”莲花蹲下来和离光小炖鸡面平齐视线，好奇地问道：“是这边地形有什么问题吗？”
艾丽娅下车感受了一下这里奇怪的风旋，只觉得气流都因为山势地形的原因偏转着，不由扭头朝向一个气旋汇聚的地方：“那边……是不是你家老爷子的坟茔？”
“……是。”卡其色狂放诧异望过来：“大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这会儿可还在山下，没上去呢，从这边看什么都看不见。
“猜的。”艾丽娅思考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你家老爷子不简单，他很可能也察觉到了什么，估计就差一步了……算了，说那些没用，用大家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说，这片地方的磁场有些奇怪。”
离光小道姑思考了一下，掏了掏袖子，放出去一架无人机。
八卦镜上的画面不断拉高，一直向上向上，最后定格在了能够看到整个山势的地步——相比起地面上看着的不起眼，在空中朝下看，整个山势的地形陡然之间雄奇了三分。
“这里是山，被人为开了路。”离光小道姑指着面前这条路：“切断了。”
麻辣鸡丝不以为意：“修路什么的为了节约成本，开山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说着她倒是摸了摸下巴：“虽然之前我们过来那条路像是特意绕了一圈到这里，再从山中间切出去……这样的话成本也不会低，设计师是个笨蛋吧？”
坚强哥凑过来看着八卦镜上的画面，左右转了转视线，顿时眼睛瞪得溜圆：“这半截就像是一条龙啊！后半截这里也是，这个散开的河流就像是龙的尾巴，还有这里——”
“我还一条龙服务呢。”艾丽娅打断了坚强哥的话，探手摁灭了离光小道姑手里的八卦镜屏幕：“走吧，上山去祭拜一下。”
坚强哥还想再看看，但是离光小道姑却听话地收起了八卦镜和无人机，倒腾着小短腿跟在了艾丽娅的身后。
他眨了眨眼，扭头盯着卡其色狂放：“老庄！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我不知道。”卡其色狂放摊了摊手：“看风水什么的我又不会，那是玄学——你会？”
“……我想学，但是不知道哪里可以学到。”
“这不就是了，或许地形地理地质分析什么的，有一定科学依旧，但龙脉什么的，封建迷信而已。”卡其色狂放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些在我们共和国，早些年都算是中九流，虽然不是不入品级的东西，但也不提倡不推广，现在都快没了。”
所谓三教九流，也有分级的，三教儒道佛，之后便是上九流——大家熟悉的士农工商就属于是上九流。
相命算是中九流，僧道尼都是其中之一，充满了玄奇志怪小说的画风。
断龙脉这种说法多得是，早些年闯王李自成据说就是被切断了位于横山的龙脉，这才失却了帝王气数，同时他也反手切断了大明的龙脉，天下无敌的大萌从此没落，被关外的女真捡了便宜——他们的龙脉藏得好好的，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些故事毕竟只是故事，闯王李自成没成皇帝也是因为他自己的本事不济，大明没落更是封建王朝兴盛衰败的历史常态，怨不得旁人——崇祯皇帝当初煤山自缢的时候，恐怕心里怪罪的也是天灾人祸，而不是什么龙脉玄学。
坚强哥似懂非懂，看着卡其色狂放的背影，最后耸了耸肩，跟在他们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这些蓝星新生代巨头们踏上山的一刻，几乎都隐约看见了艾丽娅上空那一闪而过的隐约虚影——某个庞大到了极限，遮蔽了天光的巨大虚影，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大地。
那双竖瞳瑰丽无铸，无悲无喜，有若日月。
耳边有奇特的声响回荡着，就像是幻听——
「吖——」
有风平地席卷起来，掀起了漫天纷飞的草叶，等到大家下意识因为风沙而微微眯眼的时候，才发觉之前只是自己的走神，天上没有什么东西恍若神明，只不过是厚重的乌云被九天之上的罡风吹咚着，遮住了阳光而已。
想想也对，哪有什么神明的声音这么古怪的，还吖——卖萌么？
艾丽娅站定在原地，眼帘微动，尝试着睁开自己的眼睛，但仅仅只是睁开一丝缝隙便再度合拢起来。
只是她站在最前面，没有人看见她那微微睁开的眼帘缝隙里面，泄露出些微不可察的璀璨金芒。
伴随着眼帘合拢，那一点点金芒也被重新收敛下去，几秒钟之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恢复正常。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家爷爷会选择这个地方。”麻辣鸡丝下意识拢了拢双臂：“风好大啊，明明之前都还没有风的，而且太阳被遮住之后，一下子就冷了这么多……”
“南方是这样的。”卡其色狂放摇了摇头：“说起来南方的气温在冬季比较高，但实际上风一刮起来，还是会很冷。”
如果说北方的寒风是刚猛的刀光，那么南方的冷风就是隐蔽的剑影，同样刮骨沁人。
艾丽娅的锦绣披风被大风卷起来，在身后猎猎作响，大家这个时候才越过她的背影，看到了她面前的那座坟茔——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孤坟。
庄老爷子的坟茔并没有太奢华的装饰，就连常见的石板供盖都没有。
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土包，以及一块孤零零的墓碑，墓碑的石材很普通，带着斑驳的灰色，上面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打理清扫而带上了微青的苔痕。
墓碑上面的字字体相对个性，铁画银钩大开大合，不太像是机器雕刻出来的，但是字样很简单。
【庄镇皞之墓】
麻辣鸡丝眨了眨眼，用手肘拐了拐坚强哥的腰：“那个字怎么读？”
“……不知道。”
“音同昊，昊天的昊。”莲花抿着唇，低声道：“皞天罔极，昊天罔极……”
“额，什么意思？”麻辣鸡丝挠了挠脸：“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歪果仁，不是很懂你们共和国的起名典故。”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名字，未免有些……太霸道了。”莲花表情有点微妙。
这名字其实跟龙傲天差别不大，只是比较偏向古意，没那么直白。
熊破天往另一边小跑了几步，歪着小脑袋瓜看向了墓碑的背后，喊道：“这里还有字！”
“晓美！你太没礼貌了！”莲花眉头都倒竖了起来：“快回来！”
“没关系。”卡其色狂放摆了摆手：“我家老爷子生前最是喜欢小孩子，不妨事的。”
“可晓美她已经成年了！”
“额……这可就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外了。”卡其色狂放有点无奈地笑笑：“不过应该也没问题的吧？反正老爷子不是小气的人。”
离光小道姑走到墓碑后面，探头看了一眼后面写的字，那是几句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岳飞的《满江红》……
老爷子的墓碑背面除了这句话之外别无其他，而这段话的字体也和前面的墓碑名字不一样，离光小道姑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了下笔的人是谁——自己的师祖，白首太玄·陆颜灵！
卡其色狂放走过来：“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和姑奶奶关系很好，姑奶奶给他留过一幅字，就是岳物穆的满江红……他很喜欢，那是他唯一要求陪葬的物品。”
即便是霸王枪，他都留给了自己的孙子，唯独那副字他想要带走。
离光小道姑退回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环溪观劣徒陆离光，拜见师伯公。”
而后她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站到一边。
艾丽娅没有跪下来，她只是叹了口气：“取酒来。”
离光小道姑抱过来那坛子百年女儿红，想了一下，没有往里面兑旁的酒。
“老爷子……说实话，你的孩子不怎么样，但好在你还有个孙子不错，没算辱没了你家的门楣，有他在，想来你们家以后还能再传三代。”
说着艾丽娅将那坛女儿红的泥封重新拍开，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你选择的这个地方其实很有意思，可惜了……如果你在另外一个世界，可能我们有机会坐下来喝一杯，甚至是成为对手。”
而后她抬高声调，回头朝着众人：“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事情，不要对外传。”
麻辣鸡丝眨了眨眼：“什么事情？你……等会！你该不会想要挖——”
“说什么呢……”坚强哥无奈地拉了她一把：“大小姐又没发疯。”
“离光，取泰若山剑来。”
“是！”
在离光小道姑取剑的这一阵空档，艾丽娅双手按在酒坛两侧，掌心之间隐约有热浪蒸腾而起，扭曲着她身前肉眼可见的空气。
一坛琥珀色的酒冻，凭空化开成浓郁的酒雾，从坛子里打着旋涌出来，白色的烟雾如同腾龙一样卷上去，又化作淅淅沥沥的雨雾洒下来，铺满了方圆数十米的区域。
大家不知道艾丽娅在做什么，但俱都沉默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
片刻之后，取来了泰若山剑的离光小道姑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铅制剑匣，又看了看周遭的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