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博士就是老子李云龙 第200章

作者:白次男

一个小小的罗德岛医生也敢命令龙门总督,这是要造反不成?

“塔露拉小姐精神状态尚不明确,应当减少探视时间,这对双方都有好处,如果您真心为自己的外甥女着想,烦请移步!”峨眉不卑不亢地回道,态度依旧十分坚决。

魏彦吾拧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并成剑形,已经开始思考一道剑气弄死女孩儿的可行性了。

“医生说得对,我们走吧,亲爱的。”文月夫人软软的一声呼唤,就把魏彦吾的脾气全都给压了回去。

“文月……”魏彦吾有些不解,也有些伤感,他心里很清楚,论及对于两个外甥女的感情,老婆大人只会比自己这个“铁石心肠”的混蛋更深刻。

“走吧,不要表现的太难看,小塔就麻烦医生来照顾了、”文月夫人摇摇头,起身轻轻推动了龙警察的担架床,便向门外走去,能看得出她依旧十分不舍,怕是片刻都不想离开,但最终无私的母爱还是战胜了自身的占有欲,让她选择了谨遵医嘱。自己忍受相思之苦。

“多谢体谅!”峨眉对文月夫人微微颔首致谢。

老婆大人都走了,魏彦吾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大袖一甩愤而离去,这两口子一走,鼠王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最后看一眼塔露拉,对峨眉点头致意,便拄着拐杖跟上了两口子的脚步,他们也顺手把龙警察给带走了,现在的情况,两姐妹并不适合住一个病房,金库大门一关,房内便彻底与世隔绝。

送走了老魏一家,峨眉便背着手在金库内巡视起来,金库面积不算大,毕竟只是魏彦吾的私人小金库,虽然防御能力堪比大银行的金库,但规模就没法相提并论了,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女孩儿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把墙壁和屋顶都仔细检查过,角落里临时搬来的移动厕所也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摄像头以后,才回到塔露拉身边。

“此处无事,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峨眉微笑着说道,话音一落,昏迷中的塔露拉便睁开双眼,露出了那双惨黄色的眼瞳,眼神清明,显然是早就已经醒了。

“何时发现的?”龙女没有试图挣脱束缚,只是平静地转过头,看向拉来凳子在床边落座的峨眉。

“姑娘何时醒来的,吾便是何时发现的。”

“我要说自己是刚醒呢?”

“那吾便是刚刚发现的。”

塔露拉不禁翻了个白眼儿:“以前常听人说,大炎佛门的和尚最擅打机锋,满口胡言,没有一句靠谱的话,今天我可算是见识到了。”

“玩笑而已,姑娘莫要见怪,姑娘于车上苏醒之时,吾便已经发现了,看来凯尔希医生的药物,对姑娘用处并不大。”

“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你现在要杀我的话,我无力反抗。”塔露拉面色有些复杂,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和眼前的女子促膝长谈的机会,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彼此的交情比问个路强不了多少,人生轨迹本该再无交集可言,但现在一看,不仅是交集,两人怕是还要交交心了,“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姑娘何出此言?”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想法,经历之前那场会议,罗德岛之内,应该已经没人会再把我当做友军了吧?”塔露拉没好气的回道,看上去与寻常女孩儿无甚区别,仿佛之前那个中二又迷之自信的女人不是她一样,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让峨眉微微蹙眉,但并未说破。

如此看来,眼前的女孩儿恐怕真有些多重人格之类的精神疾病,只不过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既知有此结果,之前一番言论,可是姑娘真心?”峨眉又问道,以塔露拉所表现出的聪慧和口才,若是已经猜到了现在的结果,又何必说出那番话,她大可以即兴编凑出一套精妙的谎言来为自己争取支持不是么?连西天懂佛这种半路出家的政客都知道画大饼的重要性,塔露拉从小接受科西切的教育,哪怕科西切本人二了点儿吧,好歹也是个公爵,不应该对放空炮画大饼的重要性一无所知,自从相识以来,峨眉就觉得塔露拉是个很机敏的女孩儿,然而之前的表现却耿直得像没长脑子一般。

峨眉觉得,这不能单纯以双重人格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现在这个看上去正常的塔露拉,对之前那个中二塔露拉的一言一行明显都很清楚,而且还报以支持态度。

如果说一般的双重人格是被窝里打架,两个窝里横争夺主导权,塔露拉就像是国共合作,虽有分歧,但还是一致对外。

“自然是真心的。”塔露拉坦然承认,并无丝毫避讳黑历史的想法,或者在她看来,之前那番中二言论根本就不算黑历史。

“明知言出便要树敌,姑娘何不使一些巧言之术,先赚来他人支持?”峨眉微眯起双眼,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塔露拉既不正常又很正常,至少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多重人格,又是哪个人格说了算,她的智商都没有丝毫受影响的迹象,行此反常之举,必然会有更多不可告人的内情,“就像姑娘对整合运动所做的一样。”

“呵,你是以为,我靠巧言令色欺骗了整合运动来为我卖命么?”塔露拉冷冷一笑,显然不赞同峨眉的指控。

“事实并非如此么?”

塔露拉没有回话,而是陷入了一种追忆往昔的神态中,看眼神就知道她正在回忆感怀过去的事情,峨眉也不急着催她,长伴青灯古佛十数载,大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塔露拉一直不说话,峨眉就一直等,手中的念珠慢慢掐动,不骄不躁,扮演了一个优秀的聆听者角色。

足足沉默了十好几分钟,最后也不知是终于完成了磁盘检测,还是故作深沉憋不住了,塔露拉再次开口;“你们以为我欺骗了整合运动,借用他们的牺牲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一个卑鄙可耻的阴谋家,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欺骗过整合运动,也从不打算欺骗任何人,我已经受够了科西切的谎言和诡辩,我不愿成为第二个他,也不会成为第二个他,我所言既我所想,即便真有阴谋想要达成,也不会借用欺骗这种下作的方法,一个谎言的漏洞需要十个谎言来弥补,这太蠢了。”

“是么?”峨眉不置可否,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实际上没有哪个出家人能保证自己这辈子不曾说过一句谎话,戒律规戒律,合适的谎话在很多时候是必要的,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直言不讳,这个世界怕是早就乱套了,自称“不打诳语”的佛门恐怕也传承不到现在,女孩儿是虔信徒,却非狂信徒,信仰与现实的割裂,她一向看得很清。

需要持戒修行的出家人尚且如此,于滚滚红尘之中挣扎的凡人,要想做到一辈子不说谎话,不欺骗任何一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塔露拉此言,实在是满满的傲慢。

如此一看,现在的塔露拉与之前的中二塔露拉,似乎又没什么不同了。

一样有着自认为临驾众生的傲慢,一样的自命不凡,她说自己不曾“欺骗”过任何人,然而单纯的“欺骗”不过是“谎言”这门艺术中最为低劣的技巧罢了,哪怕是峨眉这个山里长大的孩子,也能想到很多种不颠倒扭曲任何事实,却仍旧能达到谎言欺瞒效果的方法,既是所谓嘴里说的都是实话,连在一起却成了完美的谎言。

甚至就连塔露拉现在这番“义正辞严”的发言,本身就是在偷换概念,她可以不欺骗任何人,但也可以选择对一些关键情报闭口不谈,这两者之间是并不冲突的。

如果龙女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那只能说那个以诡辩艺术而闻名,名叫科西切的男人,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了深入骨髓,渗透进每一寸血脉的程度,嘴上说着不愿成为那个男人,也不会成为那个男人,然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之中,都充斥着那个男人的影子,这甚至比被幽灵夺舍更为悲哀。

“看来你有意见?”

“意见不曾有,疑问还是有一些的。”

“有问题便问吧,反正我现在也是任你宰割。”

“姑娘说不曾期骗过整合运动,吾不表意见,然以姑娘之举,未来大炎与乌萨斯之间必有一番酣战,整合运动作为罪魁祸首,怕是难寻生机,吾私以为,整合运动愿意追随姑娘,恐怕不是为了在两国的夹缝之中毁灭吧?”塔露拉擅长诡辩,峨眉便直刺问题核心,其实论口才她并不比龙女差太多,佛门常有讲经辩经的活动,那嘴皮子也是常年打口水仗磨练出来的,唯心的宗教典籍辩解起来还要比现实的哲学问题更麻烦,两人相遇,可说是强强对决了。

此言一出,果然对塔露拉很有效果,事实无法否认,屠尽切城的整合运动已经从不屈的反抗者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恐怖分子,而这毫无疑问是由龙女一手导致的,即便她可以推脱甩锅给梅菲斯特等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作为最高领袖,她也逃不了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如果没有刚好撞上费奥多尔皇帝准备组建第八集团军的东风,那么切城事件以后,无论炎乌两国是否开战,整合运动都讨不了好去,要么死于两国的挤压,要么就是被乌萨斯秋后算账。

这显然不可能是整合运动成立的初衷,哪有组织一成立就是为了送死的?就算整合运动是某种邪教团体,挑动两国开战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好处,到时候面对补给后勤方面的压力,乌萨斯怕是只会更为严酷的压迫感染者,以满足前线的源石制品供应需求,这显然与整合运动的口号背道而驰。

会出现这种南辕北辙的现象,塔露拉这个领袖肯定在这个过程中做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

身为领袖,她亲手把自己的追随者送入了必死之局。

被峨眉一句话刺中要害,塔露拉又是良久的沉默,又是好几分钟之后,她才再次开口,语气已不复最开始的自信:“这是……必要的牺牲,包括我本人在内。”

“姑娘之意,吾不懂,还请明示。”峨眉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虽然她也觉得这种理由相当混蛋,靠着欺骗与谎言,拿别人的身家性命慷他人之慨,简直就是畜牲,但她还是想听听塔露拉的说法,人之初,性本善,身为佛教徒,她愿意相信人人心中皆有佛性,也不觉得塔露拉天生就会是这种凉薄的混蛋,她想搞清楚背后真正的原因。

知道这片大地很残酷并不重要,要搞清楚这片大地究竟为何残酷,又是哪里残酷,这才重要,面对任何问题,都不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你既为佛门中人,可知道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塔露拉反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

“昔年有鹰逐鸽,欲杀而食之,飞至佛祖所在,佛祖慈悲,不忍见鸽被杀而死,亦不忍见鹰受饿而死,便取来天秤,自割本身之肉,与鸽置于天秤互较,肉及鸽重,赠之与鹰,换鸽一命,这就是你们佛门的故事。”仿佛害怕峨眉记得不清楚,塔露拉又将故事简单复述了一遍,“你们高声颂扬佛祖舍己护生的大慈悲,我无意否决,可我想问问你,佛祖用自己的肉换了鸽子一命,可是对鹰来说,这只是一顿饱而已,第二天鹰又饿了,便又去抓鸽子,你的佛祖又该怎么办,继续割自己的肉么?”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这片大地是要吃肉的

佛祖割肉喂鹰,一个广为人知、甚至可以说是最令人耳熟能详的佛教故事,同时也是一个哲学问题,更是经常被人拿来作为质疑乃至攻击佛教的手段。

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的区别,就连小孩子也能分得清,任谁都能想到老鹰饿了以后肯定还会去抓鸽子,如此一来,佛祖割肉之举似乎就成了“自我感动”和“徒劳无功”的代名词,甚至于这老鹰要是有梦想一点儿,贪心不足一点儿,哪天直接把一头三百多进的大肥猪给赶进佛堂里,你佛祖还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搭进去不成?

所以塔露拉会有此一问,峨眉并不感到任何意外,倒不如说,都已经把这个故事搬出来了,不这么问反而才奇怪。

峨眉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个故事也是辩经活动中的常客了,本就是个佛见众生皆是佛的问题,留下这么一个巨大明显的逻辑漏洞压根儿就不是让你挑刺儿的,对这个漏洞的不同看法,其实是在体现一个人的处世哲学和人生态度,佛祖割肉喂鹰,本质上的确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弱肉强食天理循环,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佛也只是觉悟的智者,而非改天换日的大能,不可能逼着食肉动物改吃素,从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中看明白佛祖的修持之道,才是这个故事被创作出来的本意。

如果纠结于佛祖只救了鸽子一次,救不了鸽子一生,更救不了世界上所有的鸽子,并以此认定佛门秉承的修行之道只是无意义的自我感动,其实是落了下乘。

然而塔露拉此时提问,虽然与那些质疑佛教的人没什么不同,但她显然不是为了推翻佛教的哲学理论——她和佛教又没仇。

对于割肉喂鹰这个故事,峨眉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哲学理论,并且在多次辩经中把师兄弟们辩得哑口无言,这时候直接甩塔露拉一脸似乎也无妨,但思考过后,峨眉还是决定稍先装个傻,便笑回道:“我佛乃大神通者,我佛之血肉,又岂会是凡俗之物?恶鹰食我佛之血肉,早已超脱尘世,不受人间之苦,又何必去追逐口腹之欲?”

“真有趣,在你眼中,佛祖是这样的存在么?”塔露拉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质疑声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愠怒之气。

“不然呢?”峨眉继续装傻充愣。

“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的,你们这些信教信神的人,脑子没有一个清醒的,如果上帝和佛祖真的纯在,真有你们的故事里所讲述的那般神通广大,泰拉大地又怎么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把未来寄托于这种虚妄的存在,真是愚蠢至极!”塔露拉不再看峨眉温柔的笑脸,转头盯着天花板,明显是在赌气,“佛祖割肉喂鹰,在我看来只是饮鸩止渴,他就算把自己一身百十斤肉都给割了,又能喂得饱几只鹰?救得了几只鸽子?到头来,鸽子还是落入鹰嘴,佛祖身上不过多了两条伤疤而已。”

“有趣,吾是不是可以如此理解,姑娘认为,即便率领整合运动发展壮大,击败了乌萨斯政府,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困局,敢问是也不是?”

“那你觉得呢?只是推翻乌萨斯政府,就能改变困局么?”

“吾只读过佛经,不曾学过政治,能与不能,当然还要听姑娘来分辩。”

“我懒得和你讲,你这种信教信傻了的脑子,讲了怕是也听不懂。”

“姑娘不讲,又怎知吾一定听不懂?我佛门修行,有顿悟一说,一朝顿悟,立地成佛,说不定只需姑娘一言,吾便能听懂了。”

塔露拉闻言又转过头来,一双惨黄的眼睛紧盯着峨眉。

“如何?”峨眉依旧在微笑,倒显得有点儿无赖了。

“有人说过你很无赖么?”塔露拉直接吐槽了,峨眉这种温柔的小无赖让她完全应付不来,“好,那我接着说,你听好,我从十年前就开始思考该如何改变泰拉所面对的困局了,最终的结论就是,即便我能够彻底推翻现行的乌萨斯政府,把坐在冬宫宝座上的皇帝拉下马,泰拉所面对的困局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这种困局是深层次的,就好比你们的佛祖割肉喂鹰,他的动机有问题么?这没有问题,无论是自我满足,还是发自真心,善意的行动总不该被苛责,那为何这种举动会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姑娘才会说,单纯的善意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么?请接着说吧。”

“你是真不打算自己思考一下么?”

“吾只有一个信教信傻了的脑子,妄谈思考,怕是无异于无知小儿在圣人面前胡言,吾还是先做一学生吧,学会了,再谈思考。”

“唉……好吧,你我能在这种环境下长谈,用你们佛教的说法,也算是一场缘分,我能看出来,其实你什么都听得懂,你也并不完全赞同我的想法,但既然你愿意当我的学生,我就好好给你讲讲。”躺久了的塔露拉想要换换姿势,可却被铁箍紧紧地束缚住,只带动担架床晃了两晃,发出一阵零件摩擦的声音。

峨眉见状,伸手轻轻按动了床底的按钮,拘束塔露拉的铁箍便全都缩了回去。

“你……?”峨眉此举反而让塔露拉倍感惊讶。

“若是让凯尔希医生知道了,怕是饶不了我,但依我之见,对姑娘来说,此番拘束并无必要,姑娘若真想离开,只待体力恢复,莫说这小小铁箍,就是这偌大的金库怕是也拦之不住。”

“你倒是看得明白。”塔露拉叹了口气,翻身坐起,自己的每一丝秘密似乎都被眼前的女子看得通透,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体力恢复之后,我是一定会离开这里的,你现在要杀了我还来得及,否则我就会继续推行自己的计划,你们阻止不了我。”

“那到时,你我便放开手脚较量一场,生死由命,趁人之危,实非吾所愿。”峨眉微笑着摇摇头,“但至少现在,我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姑娘以为如何?”

“你说是朋友就是吧。”塔露拉没什么心思交朋友,但她应付不来峨眉这种特殊的“无赖”行为,“接着刚才的话题,佛祖割肉为何会成为无用之举?归根结底,问题不在于佛祖,也不在于鸽子,甚至不在于恶鹰,恶鹰要吃肉才能活,而且每天都要去吃肉,它是食肉动物,吃草就算能填饱肚子,也没办法消化吸收,勉强自己的结果就是塞满一肚子草却活活饿死,对于泰拉来说也一样的,不改变鹰要吃肉这件事,只是推翻一个政权,不过是暂时用草填饱了肚子而已。”

“但恶鹰食肉乃是天理,我佛亦不能令恶鹰食草而活,只能割肉以饲,姑娘不过一介凡人,又该当如何?”峨眉不发言则以,一发言还是直刺问题核心,塔露拉把问题分析得再怎么透彻,都不能把鹰变成食草动物,割肉喂鹰虽是无用,可龙女论鹰也只是放空炮而已,“难不成姑娘是打算除尽天底下所有的食肉恶鹰么?”

“怎么可能?我可没这么傻,若是杀了所有的恶鹰,鸽子便会泛滥成灾,与人争食,到时捕杀鸽子的,就会从恶鹰换成人类,杀起来怕是还要更有效率,这种无谋的举动比吃草充饥更加愚蠢,至少吃草的时候起码还能有虚假的饱腹感。”塔露拉连连摇头,她还不至于连食物链和生态平衡都搞不懂,“所以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就是,如果我推翻了乌萨斯政府,恶鹰仍在,困局不会有丝毫改变,我若是屠了所有的恶鹰,鸽子的处境或许会有暂时的改善,但很快就会落入更糟的境地中。”

“姑娘此言,倒是新颖,不过却也有一定道理。”峨眉思考了一下,她倒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过想通这点也不难就是了,“那依姑娘之言,无论怎样做,作为扮演鸽子的一方,感染者的处境都不会有丝毫改变,那姑娘组建整合运动所谋求的东西,又是什么?”

“你先说说,如果让你来救鸽子,你要怎么做,也学你的佛祖割肉过称么?”塔露拉反而先问了个问题。

“姑娘且看吾身上这三两肉,能喂得饱几只恶鹰?”峨眉两手一摊,自嘲了一句,虽然女人多以苗条为美,但她的身材也确实是苗条过头了,隔着长衫都能看出她有些皮包骨头的意思,“依吾所见,只需重建政权,颁布新法,更改国策,若有不从,便以军力推行之,吾大炎历来皆以此举定社稷之变,姑娘以割肉喂鹰之举类比,其间虽有共通之处,但并不十分恰当,鹰不食肉便要死,人不食肉却无甚大碍,吾二十年间未曾食过一丝荤腥,虽然瘦了些,身体却也还健壮。”

“你说的不错,如果我入主东宫,强行颁布法令,关停乌萨斯所有的感染者矿场,以行政命令禁止歧视迫害感染者的行为,如有不服,就用军队碾过去,的确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改变乌萨斯感染者的处境,可是等我死去之后呢?你可以二十年不吃肉,却依然活得舒舒服服,但大多数人都还是要吃肉的,如果大家都不吃肉,畜牧养殖业就会随之崩溃,造成的后果远比吃肉严重许多,这不是靠个人修养就能解决的问题,而这片大地也同样是要吃肉的。”

感觉肌肉松弛剂的药效消退了不少,体力恢复少许,塔露拉便从病床上跳下,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但稳了稳,还是站住了,然后接着说道:“用暴力强制让所有人暂时吃素,哪怕人类只吃素也不会有事,从长远来看,这也是与割肉喂鹰一样的行为,源石工业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所有国家的经济命脉,这条命脉的运转必须要吃肉,要吞吃感染者的血肉,让它吃素,命脉就会停止运转,国家就会像你一样,长不胖,长不壮,风吹就倒,其他国家看你贫弱,便要来掠夺你,那时莫说是感染者,怕是就要连普通人的血肉也要被其他国家吞吃殆尽,成为它们成长的养料,你又该如何解决?”

“吾心思鲁钝,难懂姑娘所言之深意。”峨眉微微摇头,到底还是被摸到了知识盲区,她终归只是个读佛经的,“国家发展需要吃肉一事,吾已明白,可姑娘率整合运动剑指龙门,试图制造摩擦,挑动大炎与乌萨斯两国开战之举,与姑娘之言究竟有何联系,吾便难以明悟了,烦请姑娘详解。”

“原因很简单,我以上所说的,只是想要阐明一个道理,这片大陆的残酷性,就像恶鹰一定要食肉才能活命一样,是根深蒂固且难以改变的,以常规的改革方式,无论怎样挣扎斗争,都无法跳出矛盾的漩涡,即便取得了可喜的胜利,但也只是暂时的,我甚至无法保证我自己入主东宫之后,我的子嗣还是否愿意在我死后继续坚持我所制定的国策。显然,这非常困难,国家需要发展,发展便离不开源石,感染者不去采矿,就要由普通人去,新的感染者会再次产生,问题根本就毫无改变!”

“如此看来,姑娘行动的动机,并非是改善感染者的处境?”

“这我早已说过,我是【容器】,用这空无的躯干去承担他们的怨恨和希望,去实现他们所渴求的事情,这才是我所要做的,并不单纯只是站在感染者或普通人的立场上,对恶鹰和鸽子中的任何一方有所偏袒,结果都只会是再一次的矛盾螺旋。多年之前,刚刚投身反抗乌萨斯帝国的斗争行动时,我的目标的确是改善帝国内感染者的处境,我希望感染者不要再被歧视,不要再被无理由的屠杀,能够挺起胸膛行走在阳光下,但现在我已经意识到了,这种行动毫无意义!”

“我所说的话,你要转述给罗德岛也无所谓,你们因此决定要与我开战,也无所谓,我会用真正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惨黄色的眼眸似乎在微微发光,塔露拉仿佛又回到了在罗德岛演说时的中二状态,“感染者需要的并非远离源石矿场,国家的发展需求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感染者真正需要的,是能与付出对等的社会地位,佛祖割肉喂鹰,得到了佛教徒的赞颂,感染者以自己的血肉喂养整个国家,他们才是国家真正的财富,愚昧的上位者目光短浅,那么,就制造一场能够打醒他们的战争,让他们深刻认识到,谁才是割肉饲喂自己的佛祖!”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段掐了别播

“阿弥陀佛,我佛门修持之道,讲究心中有佛,那遍看众生就皆是佛,芸芸众生心中皆有佛性,姑娘若要引众生见佛祖,只需善加引导便可,何必妄动兵戈,惹下滔天杀孽?”峨眉连连摇头,作为虔诚的佛教徒,要是对此还能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她也没脸再说慈悲为怀,再念阿弥陀佛了。

“天真!凡人愚昧,你要如何引导,坐下给他们念经么?怕是你一句经文尚未开口,就已经被轰出去了!”塔露拉厉声呵斥道,“只知道在庙里念经的人,没资格评断凡人的秉性,你根本就不曾接触过多少凡人,又如何断定人人心中皆有佛性和善念?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凡人,你所谓的凡人,你眼中那些去寺庙烧香礼佛的凡人,他们生活优渥,他们根本不用面对生存压力,可以有大把的零钱投入你们的钱箱里,你可曾见过光是为了每天能吃个半饱,就要连性命都豁出去的,真正的凡人么?”

“吾……不曾见过。”峨眉没法昧着良心说话,炎国与民休戚百年,目前来说还算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和乌萨斯那种短时间内的畸形膨胀不同,老百姓的生活状态普遍还是比较乐观的,虽然对待感染者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起码没有感染者矿场这么艹蛋的玩意儿,只要愿意服从朝廷的感染者管理政策,起码吃饱饭没什么问题。

在炎国,哪怕是最穷的人,起码也能靠着棒子面窝窝头之类的玩意儿果腹,仅仅只是为了一口吃食就要豁出命去的生活模式,峨眉不曾见过,也很难想象。

“呵,你大炎是人间天国,国富民强,但乌萨斯不是,乌萨斯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对外国人狠,对本国人同样的狠,国富而民穷,乌萨斯的崛起,是靠着吞吃本国居民的血肉来实现的。”塔露拉嗤笑一声,充满了对何不食肉糜之言的鄙夷,“城市之外,荒原之上,莫说挣扎求存的流浪感染者,即便是普通聚落的村民,也要时刻忍受以搜捕感染者为名的盘剥,辛苦的在冻土之上耕种着小小几片苔麦田,也仅仅只能混个半饱,而只要城里贵族老爷的狗腿子一来,就会一无所有,只能去掘树根草根过活。”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