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16章

然后她们看见归蝶夫人从流云怀中而出的场景。

侍女无论年龄长幼，地位高低，尽皆忍不住惊呼，然后赶紧赶紧掩住嘴巴，低头假装专心致志工作，什么都没看到。

宁宁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谑之意，虽然脸色还是十分凄苦的。

归蝶夫人原本是不以为意的，见了院里的人都是这般反应，倒有些不太自在了，开口对宁宁打了声招呼，却不知道第二句话该说什么才好。

流云心系伊织的安危，只觉得几分钟都耽误不起，哪有心思顾及别的？

一句“保重”尚未说完，便拔地而走，片刻也没停留。

现在他需要往京都中心区域偏东南的一乘寺而去！

展翅飞在空中，流云急速冲锋，渐渐接近目标，然后眼角余光扫及，下面果然有模样古怪的妖物们出没，正在进行肆意的攻击破坏，粗略一看至少有三五百的数量。

人类这边倒也有反抗，但是大多是单打独斗的持剑武士，顶多三五成群，也有些阴阳师、僧侣之类，却见不到归蝶夫人所说的“织田家三千精兵”何在。

这么大的动乱，按说驻军应该马上出动才是啊？

正疑惑间，忽然空中有一只乌鸦状的妖怪同另一只蝙蝠状的妖怪夹击而来。

前者发射羽毛为箭矢，后者吐出黄色的毒液。

流云虽然从女妖怪虎御前的遗赠中得到了一对翅膀，但还没有过飞行在空中作战的经验，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抽出刀来想要反击，那俩妖怪顿时逃开。

流云的直线速度可以占得上风，辗转腾挪的机巧却有所不足，眼看并不容易追上。

再加之挂念家眷安危，丝毫无恋战之心，懒得计较这些，扭头继续往一乘寺走。

乌鸦妖怪同蝙蝠妖怪立即又在后面尾随骚扰。

真令人不胜其烦。

流云回头一看，见两个飞行妖怪与自己已成了三点一线，情急之下机灵一动，拔出腰间佩刀，当作标枪用力反身投掷出去，一箭双雕扎穿两个妖怪。

那乌鸦和蝙蝠几乎是同时惨叫一声，坠落下去没了动静。

流云终于可以不受骚扰地继续赶路，片刻后就到了一乘寺的寺内町。

没心思顾及别的无辜群众了，第一眼他首先就看到，自己所居住的院子，果然正在被几十个妖怪围攻！

青田坊、黑田坊为首，家臣们带着卫兵死死守着门口，冴子同五只小山精也参与了作战，连稍有些力气的侍女都在持弓射箭。

虽然是苦苦支撑，数人挂彩，好在还能坚持。

流云立刻落地参阵。

之前把佩戴的太刀当作标枪投出去了，此刻还剩备用的短胁差，连柄带刃只有二尺长，不便发挥大开大合的武艺，但也足够足够作战了。

流云便持着胁差杀入战场，挥手横斩，杀死一只人身兽面的妖物，又借力倒劈，砍了旁边四臂独眼的巨怪。

等等……独眼？

流云心中了然，环视左右，果然围攻这院子的，全是只有一只眼睛的妖怪。

为首的是个矮小独眼老者模样，跟之前在山中古坟密室见到的，外观几乎是一模一样。

归蝶夫人不是说这家伙被封印在深山古坟里出不来吗？是判断失误了，还是又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流云举手投足连杀二敌，数十妖物大概也稍觉胆寒，纷纷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发出怪异凶恶的叫声作威胁状，却齐齐后退两步，不敢轻易接近了。

而佐佐木家的家臣、卫兵、仆役皆是大为振奋。

“主公回来了！不用怕了！”江口助左卫门喜形于色，举起手中十字枪高呼，像只嚎叫的猴子一般。

“嘿！嘿！噢！”速水清兵卫带着卫兵们发出作战的“鲸波”之声。

冴子盯着从天而降的流云双眼直冒光。

她身边五只小山精也都发出咿咿呀呀的欢呼。

战力最强也最紧张的青田坊和黑田坊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有十余人，却也不乏气势。

看起来大家对流云的武力充满了信心，包括已经血流不止躺在墙边的卫兵都露出轻松的神色。

众人的注视之下，流云提着二尺的胁差挡在门口，淡定地吩咐说：“赶紧救治伤员吧，此处有我即可。”

家臣们立刻领命而去，将几个重伤者拖到屋檐下抢救包扎。

流云一人持刀立在门口，群妖竟不敢接近。

那个为首的独眼老者，见了流云的身影略有些震惊，但很快回复成胸有成竹的神情，淡定自若微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从老夫部下的机关里面跑出来……不过今日您始终会死在老夫手里。”

流云闻言只冷笑一声，懒得废话，挥刀直取这妖怪头领而去。

这群独眼妖怪虽然胆寒，但大概还是有几分忠心——或者说畏惧头目胜过畏惧刀剑，纷纷哇哇大叫着冲上去。

可惜数量虽多，质量却不足，顷刻就被流云连斩了六只。

剩下的又不敢上前了。

而那为首的独眼老者，却仍是笑盈盈地站在远处，也不知道底气何在。

第160章 忽然陷入危机的伊织

原本流云虽然武力超凡，却也不敢说轻松应对数十只凶恶妖物的。

当真是以一敌众的话，必然会被围堵群殴。

再怎么厉害的人，也没办法全头全尾地片叶不沾身，多少总要被击中几下的。妖怪通常都会有各种奇异的本事，一旦被击中，积累下来的伤势便会让人渐渐不支。

就算流云体内蕴含着自愈的力量，毕竟功效还是有上限的，若在短时间内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势，仍会面临生命危险。

一年前他曾一人一刀斗败了织田家“飨谈”之中的十几名忍者，那主要是因为忍者们的专业在于潜行追踪侦查之类，并不在于战斗。

敢于在京都现身向织田家发出挑战的妖怪，肯定比当初那些忍者要厉害。

但现在，流云是有队友的！

青田坊、黑田坊两个战力不俗的妖怪家臣护住左右，便能阻止偷袭者接近。

又有江口助左卫门、速水清兵卫带着卫兵在后方，以长武器或者弓箭提供支援，排除了被绕后的可能性。

于是，今日流云不用考虑遭到围攻的风险，尽可专心对着前方之敌全力施为了。

这些独眼的妖怪倒也各具本事，有的口吐毒雾，有的八臂六爪，有的力大无穷，有的肤如金石，但在流云刀下，都走不了三合便被斩落，须臾间血肉横飞，脓汁四溅，黑烟冒起，变成了满地恶心的尸骨。

片刻后，群妖便大生退意，畏缩不前。

流云却是愈战愈勇，信心越来越足。

直到站在后面指挥的那个独眼老者拿出一个木哨子，吹了一声，妖怪们才又像打了鸡血似的奋不顾身涌上来进攻。

流云凛然不惧，带着家臣见招拆招。

一阵浴血激战之后，数十只妖怪尽皆授首。

只剩下那带头的独眼老者，不知为何仍在胸有成竹的微笑。

甚至直到流云挥着刀砍了上去，依然纹丝不动。

“今日你是杀不死老夫的。”

留下这句话莫名其妙的话，这独眼老者就被砍成两截，摔到地上成了一摊腐肉。

流云不太理解这个“杀不死”具体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细想。

解决了这几十个妖怪之后，一乘寺这边姑且清静了下来。

流云得了空闲，立即分享了自己的鲜血作为药物，让受了伤的部下得到紧急就治。

放眼望去，无论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街市之内皆是战火四起，兵戈不绝的局面，不间断传来妖怪作乱，民众哀嚎之声，但流云决定先进屋看一看自家人的安危，再考虑救援无辜者的事情。

至于彻底地击退群妖，保卫京都，这本该是织田信长、羽柴秀吉等人考虑的事情。

此刻从四周的屋舍里，钻出几个和尚与町民来，纷纷作感激涕零状，为退治妖怪之事致谢，恳请看在暂时为邻的缘分上稍加帮助。

流云起初见这些人多半都持着刀剑武具，却显得十分怯懦怕死，有点鄙夷之色。

刚才被妖怪围攻，不见你们出于为邻的缘分出手协助，现在知道来抱大腿了？

但一眼扫去，见前来求助的和尚与町民皆是战战兢兢、惶恐失措的普通人，没一个武艺好的，又觉得可以理解。

便吩咐江口助左卫门、速水清兵卫二人前去接洽。

而他正要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忽然——

一个受了重伤躺在屋檐下休息的士兵指着地面惊呼：“大人们快看，妖怪的尸体消失了！”

流云立刻循声望去。

果然，那一堆已经成了腐尸烂肉的妖怪躯体，就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正在快速的融化成无色无味的气体。

但也并没有彻底消散而去，而是一缕一缕的急速瞟向空中，汇聚成不知该不该称作“云”的某种东西。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天上有那么一层厚厚的妖气凝聚的原因？

流云想起刚才独眼老者从容笑迎着刀刃时所说的那句“今日你是杀不死老夫的”。

心里渐渐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种妖怪尸体消失且汇集的现象肯定有问题，但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和应对，甚至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流云脚下稍一迟疑。

但现实并没给留给她思考的时间。

冴子忽然急匆匆地从屋舍里窜出来，紧张不安地喊道：“主人，现在伊织夫人看上去十分痛苦，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您赶紧来看一看吧！”

流云闻言心中发紧，顾不得其他，立刻火速迈入室内，三两步走到卧房。

毕竟，那个什么“独目大人”的报仇对象，似乎就是伊织啊。

或许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妖怪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手段，不经过直接接触就能施加危害呢！

不可掉以轻心！

推开纸门一看，伊织正合衣躺在席子上闭目昏迷不醒，小姨子沙罗同侍女二人，正焦急不已地守在两边。

流云赶紧走上前。

见家主驾到，侍女连忙下跪伏拜施礼。

小姨子沙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似乎是压力太大有点崩溃，可怜兮兮地扑上前保住流云一条胳膊，凄凉哭诉：“义兄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姐姐的样子好可怕，她究竟是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