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63章

领头的和尚见到情况不妙，喊了一声：“今日不利，没必要硬拼！”，然后率先溜了。

其余的也立即毫不恋战，彼此掩护着有序撤退。

令行禁止的程度，着实让人惊讶。

流云这边追杀了一番，又斩首数级，只是没来得及逮住领头的一向宗和尚了。

……

这是流云带着井河、秋山，跟冲田总悟绕道回到长岛的第三天。

经过数日的努力，他们成功接应了近百名真选组的普通组员脱险转移，但也先后经历了好几场战斗。

有时是因为据点已经暴露，有时是因为出了扛不住逼供的叛徒，还有时是运气不好被巡查队伍撞上了。

眼前这次在树林的遭遇，是强度最高的一次。

现在除了流云之外，几乎是人人带伤。

好在，留于长岛的组员也安置得差不多了，等避开了这顿“严打”的风头，仍旧可以卷土重来。

这几天里险象环生，如果不是流云武艺高强，人员伤亡肯定是极其严重的，团灭的可能性都不小。

所以化名“万事屋小次郎”的流云也在此过程中建立了相当不俗的人望。

已经不只是冲田总悟了，许多其他的真选组组员，也逐渐变成了狂热粉丝，纷纷推举他作下一任组长的候选人。

不过这只能算意外收获。

流云心下最初始的目的，还是在于调查长岛一向宗的底细。

接近“真选组”这个组织，只是手段。

从这几次战斗中，流云有了不少体会，当即就向冲田总悟提问：“一向宗的队伍，真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士气比织田家的马廻还要可怕。而且他们的僧侣，施展的术法强度都明显超过自身等级……这些怪异之处，想必你们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冲田总悟听到这话，猛地点头，一脸崇拜地闪着星星眼说：“是的！您的眼光实在是太敏锐了！这么短时间就发现了关键的东西！确实……一向宗的秃驴可以通过某种秘法，抽取信徒身上的元气来使用，这就是他们比普通和尚厉害的原因啊！”

“原来如此！”流云躲开冲田总悟过分热切的肢体语言，状似无意又问：“关于这一点，有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可见？”

“是有的。”冲田总悟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到：“其实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见一见深藏在一向宗寺院之中的内应。现在已经有不少组员被捕之后扛不住刑讯泄密了，如果内应因此被怀疑，理应尽早接应出来转移。但如果内应原本是安全的呢，贸然接触反而可能让他暴露出来……既然今天都说到这里了，那么还是设法与之见上一面为好。毕竟您现在是真选组下一任组长的热门人选，有必要了解相应的情报呢。”

第226章 反间与无间（中）

“你是说，真选组在长岛愿证寺的核心位置安插了一个内应？”

流云是真心诚意的觉得惊讶。

根据这几天在附近的所见所闻来看，长岛一向宗的和尚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真选组却是只凭一腔热血做事内部不够团结，很难想象后者能占到前者的便宜。

“啊哈……可不是自夸，但这件事确实是我促成的哟！愿证寺住持身边的亲随，有一个是我们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冲田总悟歪着脑袋笑着，眯着眼睛洋洋得意，像一只期盼主角夸奖的小狗在摇尾巴一样。

当然，能搞成这么厉害的事情，也确实值得他得意一下。

不过——

这个隐蔽的事情，直接不加掩饰地告知于化名“万事屋小次郎”的流云，合适么？

毕竟还只是个刚加入才几天的新人，甚至都不能算是正式的成员。

要说冲田总悟

流云作为当事人，显然不会自己去提出这个疑问，但心底下仍不免要保留着谨慎的心态。

……

现在是午夜时分，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长岛愿证寺的核心地带，也就是所谓的“御坊”，是修建得如同寝殿一般的僧院。

御坊以北仅仅五百步之外，有一座狭长的小山丘。

山丘脚下，阴影之中，树木、草丛以及峰峦的遮掩之下，流云跟着冲田总悟，见到了一个和尚。

照映着稀疏的星光，只见那和尚身材短小干瘦，脸上沟壑纵横，表情有些痴蛮麻木，一身粗布的僧袍和草履，看上去是老实巴交勤勉寡言的类型。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就是典型的门房大爷。

仅以观感而言，确实是担任间谍的最合适人选啊。

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门房大爷，居然会在暗地里有着令人惊讶的另一面呢？1

他又不信秦……

等等，听说所谓的“长宗我部家”苗字是源自秦氏的“渡来人”呢。

也许这和尚出家以前姓长宗我部呢？

流云在这胡思乱想不提。

一向傲慢懒散的冲田总悟，见了这老和尚却表现得十分郑重，微微欠身表示施礼，诚恳问候道：“空知大叔，好久不见了！看到您的身体还十分健朗，我才觉得真选组的事业还有希望啊！”

被称作“空知大叔”的老和尚似乎反应很慢，耳目也不灵敏了，过了片刻才露出僵硬的笑容，用干涩的嗓音开口说：“呵……还没有给神乐的性命讨回公道，我这老家伙是不会轻易死的。”

流云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神乐”是什么人。

但冲田总悟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黯然失神之色，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十分值得注意。

想来，此人跟他一定曾经是极为亲密的关系。

冲田总悟沉默片刻，迅速恢复常态，往南边扫了一眼，正色提问道：“最近情况怎么样呢？空知大叔您有没有收到怀疑？如果有危险的话赶紧撤离为好。”

老和尚闻言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最近确实忽然起了很大的动静，但是并没有波及到我身上。老夫还能继续潜伏下去，为真选组再效劳十年。”

冲田总悟盯着那人的眼睛，严肃地说：“空知大叔，您就算回到海上，也能当个导师，讲述一向宗的隐蔽情报，同样能做出贡献。反而是继续潜伏的话，如果暴露就麻烦了。”

老和尚仍是坚定不移地摇头：“放心，我有分寸，现在是安全的。”

冲田总悟这才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他向老和尚讲述了最近组织内部的剧烈变故，又介绍了流云的大致身份，然后表明今天前来的意图：“其一是想拜托您调查长岛一向宗的后续安排；其二是让您见一见这位很可能成为下任组长的新成员——唔，目前对外来讲他是万事屋小次郎先生，但是我特意可以把‘佐佐木流云’这个真实姓名告诉您。”

“是吗？”老和尚顿时瞪大了眼睛，动作也变快了许多，上下打量一番，仔细盯了半天，敛容屏气深深鞠躬：“原来是声名远扬的佐佐木流云大人吗！老夫在长岛一向宗这里，也时常能听到您的情报。如果是您来领导我们，一定可以同冲田大人呼应，达成真选组的宗旨。”

“不不……”冲田总悟谦逊摇头，面带狂热，郑重其事道：“流云大人的武艺远远胜过我。唔，空知大叔可能不太明白……这么说吧，要有三个我这样的人，合力作战，才能跟流云大人打成平手。有五个我这样的人，还得配合默契，才敢说战胜流云大人。”

“是这样啊！”被叫做“空知大叔”的老和尚大为惊讶，接着又钦佩不已，然后喜不自胜：“看来，为神乐之死讨回公道的事，终于有希望了……”

流云微微一笑，正欲客套两句，忽然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却又不容忽视的危机感。

长船长光与伊织都跟他精神上相连接着，也立刻领会到蹊跷之处。

而井河阿莎姬、秋山凛子两人，自从某天夜里后，除了更加温顺服从之外，也同流云之间有了似有似无的心灵感应，马上也警醒起来。

流云神色丝毫不变，只以意念吩咐诸人稍安勿躁。

然后继续与面前的人攀谈。

被叫做“空知大叔”的老和尚说了一些有用的近期情报之后，忽然神色严峻，皱眉犹豫再三，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方才开口说道：“有件极为机密的事情，老夫目前尚无法求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本来不打算说出来的，但既然冲田大人，还有比冲田更厉害的佐佐木流云正好来了，那索性禀报给你们吧！”

冲田总悟听了这话，也顿时肃穆，侧目征询流云的看法。

流云则是毫不犹豫果断点头说：“请您和盘托出，后续是否要有针对性的行动，交由我们来判断。”

他俨然已经进入了“下任组长候选人”的状态。

“了解。”被叫做“空知大叔”的老和尚微微欠身，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刚才冲田大人说，之前真选组爆发内乱，‘强硬派’上位，在长岛制造了几场杀戮，方才引来一向宗的镇压，其实这并非全部的理由。据老夫所知，即使没有这回事，一向宗也仍然有可能在迟些日子大力对付我们真选组。原因是……他们可能正在举办又一次的大型祭祀，打算再次牺牲掉几千人的性命来榨取灵力，以对付织田家……当然这个机密的消息，就算我是愿证寺证意身边的侍从，也没办法确实考证的。”

话音落地，流云立即色变。

若此时属实的话，不论从个人道德感，还是从现实利益出发，都必须立即插手阻止！

井河小姐也立即握紧了刀柄——她的个人道德感比起流云只强不弱。

而冲田总悟亦凝重点头，喃喃道：“需要插手啊……”他可能更多是出自于现实利益了。

第227章 反间与无间（下）

“西北方向，数十町（1町约110米）之外，僻静的小田江神社边上，可能藏着与此事相关的秘密。现在老夫唯一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个，还不能确定真的与有关，而且那个地方，一向守备很森严……”

被称作“空知大叔”的老和尚面露愧疚之色，用低沉的声音指出了一个地点，但是看上去自信心不是很足。

“流云大人您怎么看呢？”

冲田总悟摆出了虚心请教、甘愿服从的姿态。

这时候流云心中能感知到一股越来越强的违和感。

虽然说不出任何逻辑和原委，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在场某个人有问题。而且这个人多半就是被称作“空知大叔”的老和尚。

大概是因为吸收了两块从大章鱼身上夺下来的红色方玉，体内的心灵异能变得更强的缘故。

但这并不意味着流云就要坦诚说出来了。

何况即便说了也没有证据啊。

面对着老和尚提供的情报，和冲田总悟半询问半请示的态度，流云并没有费心费力去仔细权衡利弊，只花了片刻时间思索，便慨然道：“既然隔得不远，不顺便去看看，未免显得太胆怯了。空知大叔，请带路吧。”

“唔……说得对。就这么办吧！”听了流云的话，冲田总悟稍有片刻的迟疑忧虑，然后瞬间又显得充满了豪情。

似乎是出于对流云的盲目信任才选择迎合。

反倒是被叫做“空知大叔”的老和尚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样子，低着头犹豫不决，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劝谏道：“那个小田江神社自从被一向宗收服之后，好像就成了重要仓库，平日总有两三百人驻扎……真的很危险啊！冲田大人就不谈了，佐佐木大人您现在被视作是真选组的未来希望所在，实在没必要冒险，万一这种时候出意外……”

“不会出意外的。”

流云打断了老和尚的话，嗓音温和友好，但语气坚定目光炯炯，显出胸有成竹的气势：“真选组既然选择了跟一向宗作对，本来就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之中，哪有谨慎可言？想要安全不出事的话，不如回家当顺民好了。”

话音落地，冲田总悟双目顿时闪出异彩，搓着手兴奋地说：“哇，流云大人，流云大人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这份器量，实在是让人……让人忍不住想要……”

这时候井河阿莎姬和秋山凛子心有灵犀地各向前踏出半步，组成一道人墙挡在流云身前，阻止了冲田总悟过分热切的接近。

就像是护主的忠犬一样。

两位女士配合默契，动作迅捷，脸上都是毫无表情十分冷艳，不过眼神中皆隐约透着一股狂热的情绪，令人联想起被冰霜覆盖的炸药桶。

流云见此并不觉得开心，反而皱了皱眉，眼中有些隐忧。

不过此情此景，这点隐忧只能搁置。

这时候被称作“空知大叔”的老和尚叹了一声，也不再规劝，转身默默开始带路。

……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沿着夜路接近了目的地。

隔着两百步的距离，悄然进行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