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87章

卫兵则是一身黄金具足，手持黄金十字枪。

武士套在外面的羽织与腰间配的太刀似乎也是金箔金线制成。

好吧……

跟这场景一比，前面的金砖金墙金窗金瓦都显得不那么违和了。

流云内心只觉得滑稽极了。

但是，城里的那些人却并没有觉得。

刚才流云是毫无预兆忽然出现在城的上空，然后落下来的。

如此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自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两个侍女正好路过，顿时吓了一跳，转身惊叫着跑开，金光闪闪的衣服和头饰随即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声。

三个卫兵分别在几十步外不同方向巡守，闻讯立刻合围而来，虽然身披黄金具足动作依然迅捷，踩在地上一阵砰砰的巨响。

一个武士本在稍远处休息打盹，也被惊到，翻身迈步足下生风，瞬息赶到附近，拔出金刃金柄的刀，呵问道：“你是何人？从哪里来？要干什么？为何忽然拜访我们羽柴家？”

果然是羽柴家。

不出所料，这无脑堆黄金的土豪作派，确属猴哥的风格。

面对拔刀的武士与举枪的卫兵，流云双手负在背后，毫无出手反抗之意，昂首挺胸回应说：“既然你是羽柴家家臣的话，就算新晋没多久，也总该听说过‘佐佐木流云’这个名号。”

那武士闻言双眉紧锁，瞪圆了眼睛直直盯过来，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大惊失色，匆忙收了金柄金刃的太刀入鞘，惶恐拜倒在地，紧张不安下跪施礼说：“没想到是天下第一勇士佐佐木大人！在下多年前曾经隔着很远瞻仰过一次，只是一直没荣幸当面受您的教导……”

旁边三个卫兵也连忙放下长枪，跟着下跪。而两名侍女则停下逃跑的脚步，远远地用好奇的眼神探过来。

“嗯——”流云矜持地微笑了一下，云淡风轻提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在下青山三郎左卫门宗信，参见佐佐木大人。”金羽织金太刀的武士诚惶诚恐作答。

“青山三郎左卫门宗信。”流云重复了一遍，轻轻颔首道：“尽忠职守，不错。你的名和字，我姑且记住了。”

“这……这……这真是极大的荣幸！”武士顿时热泪盈眶，激动万分。

“唔——”流云觉得有点费解和尴尬，怎么一句随意客套就让对方反应这么大呢？于是岔开话题，咳了两声，指着城里的天守阁说：“羽柴殿下在家吗？我是来拜访他老人家的。”

“在的，在的！”金羽织金太刀的武士一边答话，一边利索地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弯腰走在前面引路：“请您跟我来！”

“有劳。”流云随手致谢，便迈步跟上。

卫兵则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起身，然后跟侍女们一起议论着“原来这就是佐佐木流云大人”之类的话。

……

片刻之后，流云来到了天守阁的顶层。

刚才建筑内部大部分装饰都是黄金的，梁柱也是黄金的，楼梯都是纯金的。

现在眼前似乎是一间茶室。

也是黄金打造。

推开金灿灿的门扇，见到里面金地板上穿着金箔衣捧着金茶壶在金矮桌上翻着金纸书的人，尖嘴猴腮五短身材。

正是羽柴秀吉。

他现在是无比的幸福和满足，摇头晃脑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平素的机警干练不知丢到哪去了，连有人进门都没发觉。

似乎比之前泡温泉玩猎鹰吃茄子的狸猫德川家康还要放松得多。

“大哥你倒是很享受啊！”

流云走到对面，毫不客气地开口。

“唔——”

羽柴秀吉缓缓睁开双眼，露出茫然之色，仿佛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焦点似的，见了来客也不怎么惊讶，懒洋洋地说：“流云老弟来了吗？欢迎欢迎……现在你大哥我，确实是很享受啊！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身边堆满黄金还要享受的呢？”

流云没心思寒暄，开门见山：“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快醒过来吧！”

“假的？”

羽柴秀吉脸上显出一丝惊愕和不满的神情，接着哈哈大笑：“老弟开玩笑吧？明明都是真实的黄金啊，你看这茶壶，你再看这桌子……”

流云摇头叹息，加强语气道：“但黄金都只是梦境中想象而已。”

“梦境……吗？”

羽柴秀吉闻言若有所思，但迅速摇头不以为然：“不可能，不可能！你看看，是会痛的！”

说着他伸手用力掐了自己脸上尖细的下巴。

流云只得继续解释：“这个痛感也只是梦境中的幻觉。”

羽柴秀吉皱起了眉头：“老弟你是怎么了？不管是什么证据你都说是幻觉，不成了歪理？”

流云没想到梦境中的猴哥依然这么机灵，愣了片刻，环视四周，伸出手指辩道：“黄金茶壶，黄金桌子，乃至黄金茶室都罢了，但这整座城都是黄金打造，就太不合常理了。世上哪有那么多黄金？”

羽柴秀吉只是连连摇头：“为什么没有？”

流云觉得理所当然：“此乃世所未有，闻所未闻之事。”

羽柴秀吉顿时大为不悦：“那是因为别的人都做不到！但或许我能做到呢！”

流云表示疑惑：“就连唐土的历代皇帝，最多也只造过‘金屋’，没听说过‘金城’啊。”

羽柴秀吉听了这话，沉下脸露出稍许怒意：“唐土历代皇帝做不到的事，我就一定也做不到吗？这句话可不只是瞧不起我，而是瞧不起东瀛啦！”

流云不由一怔。

你跟他讲现实逻辑，他跟你讲民族感情……这种情况，还能怎么交流？

上次对付德川家康是用了暴力手段，可是暴力手段现在看上去不太适用。

因为猴哥明显已经生气了，搞不好能跟你打起来。

在人家的梦境主场，打起来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啊。

只得另辟蹊径。

流云看着满屋子闪瞎眼的金光，眼珠转了一转，心生一计，微笑问到：“话说藤吉郎大哥，你为什么会喜欢黄金呢？”

羽柴秀吉听了这个问题，翻了个白眼，以关爱智障的眼神瞪过来：“废话啊！成堆的黄金，可以买到一切能买的东西，可以雇佣一切能雇的人！”

“不对不对。”流云摇摇头：“你说的是货币，而不是黄金。”

羽柴秀吉笑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呵呵……”流云故作高深慢条斯理地说：“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哈？”羽柴秀吉茫然不解，如听天书。

流云并不解释，而是提问：“大哥，你说黄金可以买到一切？”

“当然啦！”羽柴秀吉果断点头：“一两黄金能买五石白花花的大米，或者是十斤刚摘下来的好茶，再或者一卷最好的绸缎……我现在身边的金子，足够享受一百倍子啊！”

“嗯嗯——”流云表面赞同了这个观点，然后话锋忽然一转：“可是铜钱也能买到这些啊！”

“你是傻了吗？”羽柴秀吉投来鄙视的眼神：“一两黄金能买到的东西，如果换成用铜钱，就得花上四五千文！四五千文铜钱有三十斤重啦！就算是永乐钱也得六七斤！”

“噢——”流云做恍然状，又像个好奇的小孩子一样发问：“为什么小小一两金子，价值却相当于三十斤的铜呢？金和铜不都是一种矿产而已吗？都是不能吃不能穿啊！”

“这还需要解释吗？”羽柴秀吉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因为黄金稀少，而铜却……”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羽柴秀吉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复杂。

怀疑，错愕，茫然，愤怒……众多情感交夹出现。

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即便是在梦境之中，羽柴秀吉也绝对不会是笨蛋，不会意识不到逻辑问题。

只是之前他的自信心过于强烈罢了。

流云这时候指着四周无处不在的黄金大声质问：“都能攒起来筑这么大一座城了，黄金还称得上是稀少的吗？”

“这……这……”羽柴秀吉开始慌张，无言以对。

流云毫不客气，趁热打铁，追加攻击：“我刚才算了一下，光是天守阁下面那座黄金石垣，就足够制造几万万贯的金币了。整个东瀛，加上朝鲜、唐土还有其他地方，都不会有这么多金币。连百分之一都不会有！”

“别说了！别说了！”羽柴秀吉捂住耳朵，拼命摇头，神情痛苦。

流云却仍在雪上加霜：“别说金币了，天下的铜币加起来估计都不到一万万贯。如果现在不是梦境而是真的，那么大哥您手上的黄金，就会变得比铜还便宜！”

“哇啊啊啊啊啊！”

随着羽柴秀吉的惨烈哀嚎之声，地面上开始产生剧烈的震动，这座由黄金筑成的城池，哄然倒塌。

金灿灿的光泽忽然变得越来越夺目，最终聚集了起来，化作一道明亮炽热的射线，飞速冲向天空之中。

一闪之下，梦境消失，又回到了现实。

还是奈良东大寺正仓院。

第259章 信长的野望

流云解决了又一个幻境，同羽柴秀吉回到了现实。

然后他看到“天下第一香木”兰奢待的上空，九尾狐的幻象比之前更加黯淡透明了，几乎快要消失。

“流云大人，真是身手不凡啊。”

幽远暧昧的少女声线带着强烈的魅惑感，音量小到几乎难以听清。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九尾狐依旧从容优雅的淡然笑容。

这位大妖怪，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慌张。

流云没理会难以捉摸的九尾狐，直接望向自己的几个队友。

刚从“黄金城池”里面拉出的羽柴秀吉醒过来了，可是目光呆滞茫然，脸上尽是疲惫不堪之色，显然还没恢复正常。

而大狸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德川家康摇头晃脑眼冒金星，神情委顿至极，喘着粗气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身上的毛发都不自觉垂了下来。

见了流云，这肥大狸猫立刻缓缓摇头，虚弱无力地说：“刚才我确实进入了宰相殿下（织田信长）的梦境，但并没那个本事唤醒他老人家，教您失望了……接下去只能拜托佐佐木大人加把劲……”

话刚说完，德川家康便“啪”的一声摔下去，陷入晕眩。

旁边织田信长则倒在地上，闭着双眼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沉眠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