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206章

“千叶权宫司犯上作乱企图夺位，幸好有慧贞师太引神明大人派来的上使平叛，未涉及此事的人请各安其位，以免被误认为逆贼的同党而受到波及！”

出云大社虽然士兵们纪律涣散斗志匮乏，但是神职人员的组织度还是在的。

当头的“千叶权宫司”以那种非常诡异的方式死掉之后，剩下的人迅速倒戈，在慧贞时代的吩咐下重新整顿了秩序。

其中可想而知会有许多复杂的政治纠葛，新仇旧恨，公怨私怨之类的。

但流云并不关心，只让慧贞尼姑随意处理。

他在意的是，终于没有碍眼的人堵路，能够畅通无阻来到出云大社的正殿。

一路上走过来，短短数百步，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共鸣越来越强。

最先只是隐约觉得那地方有点熟悉却又没有具体印象。

渐渐的有一些浮光掠影和呢喃之音出现。

走到跟前脑海里则出现了具体的影像与人声，是一个极美的少女在呼救。

少女的身份俨然呼之欲出，可就是偏偏某个关窍没打通似的，想不到。

似乎必须再接近一点才可以。

流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进。

穿过了进行祭祀礼仪活动的拜殿，又穿过了奉纳币帛的币殿，来到了安装神位的本殿。

这里设有四主八副十二位“国津神”的雕像。

同时有个老者躺在一扇临时铺着的榻榻米上昏睡不醒，气若游丝，应该就是所谓的“病重的大宫司”了。两个年轻人在旁边伺候着——说来也怪了，既然病重干嘛不去卧室，而在神社的正殿里面呆着？

正好这时慧贞尼姑草草处理完了外面的事，匆匆忙忙干了进来，见此立即紧张发问：“贫尼的师尊是怎么了？”

两个年轻侍者唯唯诺诺吞吞吐吐，解释了好几句也没怎么解释清楚，大致意思是说，几天之前大宫司日常拜祭神明之时，忽然感悟到神明大人传下久违的旨意，却又没听太明白，赶紧沐浴更衣开坛作礼，以便搞清楚神明大人的要求究竟是什么。

结果就在这过程之中忽然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然后二把手的“千叶权宫司”立刻接过权柄排除异己，并且对外宣传大宫司只是病重。

侍者透露说，大宫司倒下之前一直紧皱着眉头，念叨着“神明大人居然会向我等求救吗”之类的话。

慧贞尼姑听了这些信息，仍然搞不清楚局面反而更加迷茫了，只能指望着她无比信任的“上使大人”。

而此刻，作为“上使大人”的流云听到“求救”的说法，觉得与刚才感应到的场面应对得上，若有所得。

想来是这出云大社所供奉的神明，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而需要帮助，正巧自己拥有与之同源的力量所以收到了信号……

顺着这个思路，流云逐一走过殿中四主八副的雕像，还很不恭敬地伸手敲了两下。

那两个年轻侍者见此又惊又怒，大为震动，但慧贞尼姑阻止了他们的反应——尽管她的脸上也挂着犹疑之色。

流云依次看过了十二个木制雕像，发现每个好像都只是普通的工艺品而已，并无所得。

但是全部看完之后，忽然听见噼里啪啦的脆响声，这十二个木制雕像尽皆碎裂开来。

慧贞尼姑与两个年轻侍者吓得呆若木鸡。

流云却若有所得，发觉心灵感应更加强大了。

与此同时，出云大社的正殿最中央，浮现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像，是一个清逸出尘飘渺若仙的女子，如西子一般捧着胸口疼痛哀嚎，向外求助。

也就是说流云刚才感应到的场景，来到了现实当中！

他终于看明白了，这个女子竟然是此前多次现身，令人十分忌惮的九尾狐。

而九尾狐正在焦急痛呼的话语是：“流云大人，请来救救妾身吧！信长正在做十分可怕的事，会被他所害的绝非只是妾身一人……”

第288章 您对风月之事应该不反感吧？

四主八副十二尊木制的神像自发地碎掉之后，在出云大社的正殿里面，流云看到的，是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的九尾狐。

根据前面的经验，对方是一个虽然没有明显敌意，但是心机难以揣测，必须予以警惕的大妖怪。

但是，旁边自称“妙菊”的慧贞尼姑见了浮在空中的幻象，却顿时惊讶万分，目瞪口呆，满脸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愣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您……您难道是……是母神殿下降临了吗？”

此时九尾狐的幻象似乎极为痛苦和虚弱，勉强向流云说出了求救的话语，就没力气再发声，听了尼姑的小心翼翼地询问，只艰难地抬起手臂，挥舞了两下，放出一道细碎的微光。

也不知道她是划了个什么符号。

反正慧贞尼姑见了这个，立即惊喜交加，兴奋不已，激动得颤抖了起来，随即俯首下跪，三拜九叩，同时口中高呼着：“居然迎来了母神殿下降临！根据典籍记载，这是一百四十年来都没发生过的盛事啊！这真是无上的荣幸！”

之前她认为流云是“上使大人”的时候，已经足够恭敬了。而对于“母神殿下”，自然又更恭敬许多。

然后周围的侍从也反应过来，也连忙跪在地上施礼，都是惊喜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时候，化身为刀呆在鞘中的长船长光做出了冷静的评价：“余很早就听说过，上古年代东瀛的神明与妖怪本来是同类的存在，只是被徐福东渡而来的人类区分开来，然后才走上了积累信力和收集畏惧的不同路线……一直以为只是谣言而已，看来颇有道理呢。九尾狐跟出云大社所供奉的国津神，一定有着非常深的渊源吧。”

流云同意这个说法。

其实他对于神、佛、妖、魔这些存在并没有特别的看法，只觉得都是怪力乱神的东西，相互间会有联系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是在信息爆炸时代，被过分发达的媒体和文创作品熏陶过的人了，你就算说佛祖跟魔王是一对好基友，流云可能都不会有任何动摇，反而会说这设定太老套了，写成网文一定扑街。

他现在好奇的是，这慧贞尼姑，以及另外几个侍从，只顾着高兴，就没看出来她的“母神殿下”明显状态不佳吗？

没长眼睛？还是说信徒视角自动过滤？

九尾狐的幻象倒是没想着隐瞒这一点，用虚弱的语气说出了实情：“不必多礼。可惜这次本宫遇到灾劫，无力赐福，反而需要诸位援助。大宫司就是被连累至此的……他所献上的力量远远不足解困，反而令他本人陷入险境……若非本宫及时切断了连接，大宫司早已没命了。”

流云听闻此言，竟觉得九尾狐还挺好的，并没有故作姿态哄骗信徒献出性命来，反而是直言不讳说出了危险性。

“啊？这……怎么会这样？师尊他是……”

慧贞尼姑又陷入更大的震惊，好半天呆若木鸡，才明白了情况，抬起头朝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宫司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再次伏下身去，涩声道：“这是身为信徒分内之事啊！师尊若能为母神殿下捐躯，是何等的荣幸？您如果有需要，请把贫尼，以及出云大社中所有神官、巫女的性命、灵魂和身体都取走吧！”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听着像是假的。

但流云却可能通过心灵异能，感受到慧贞尼姑的诚意居然还挺足的。

她对“母神殿下”的忠心居然如此诚挚的吗？

该怎么说呢……

争权夺利，贩卖人口，沉迷物欲，生活放荡，却守住了神职人员的底线啊。

对这份诚挚的忠心，九尾狐的反应是有气无力的微笑，以及疲惫不堪的话语：“多谢。可惜现在出云大社之中，像大宫司和你这样的真信者太少，就算尽数献身也于事无补……幸好你引来了一位贵客，此人虽并非本宫使者，却有相类似甚至更重要的地位……如果让流云大人主持一项仪式，本宫或许还可以得到足够维持存续的力量……”

“仪式……”慧贞尼姑瞟了一眼过来，脸上呈现出几分羞涩，小声问到：“母神殿下您说的，让上使大人主持的仪式，莫非是十五道秘传卷轴之中的第七道……”

“正是……”

九尾狐的声音逐渐变得更加虚弱了，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妾身甚至连凝聚成像的力量都没有了……一切只能拜托您了。”

对信徒的自称是“本宫”，这里说的是“妾身”，那么这句话应该是对流云讲的。

然后殿中的幻象便消失。

慧贞尼姑伏跪在地上，又是连连叩首，磕了好几个头，悲切慷慨地说到：“恭送母神殿下！贫尼一定竭尽全力助您解困，全部的所有都可以为此献上！”

接着她十分利索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而又冷峻，对着旁边的侍者发号施令道：“鸣响神钟，通知所有的巫女——包括引退转为女僧的，全部尽快到本殿来，有紧急的仪式需要举办！然后所有的神官在拜殿门外待命！此事十万火急，无故不至或拖延者，视同叛逆！”

几个侍者不敢有半点轻忽，连忙各自小跑着去通知了。

然后慧贞尼姑又朝着流云跪倒下去，急切地说：“上使大人稍安勿躁，请允许贫尼向您讲解第七道秘传仪式的精要……”

“等等——”

流云摇摇头说：

“要我主持什么仪式，难道不该问问我是否愿意吧？刚才我还没答应呢。”

“啊？这……”慧贞尼姑再次震惊，瞠目结舌足足一分钟说不出话来，神色渐渐变得绝望。

“上使大人，您……您不愿意拯救母神殿下吗？”

慧贞尼姑的话语中，慢慢都是那种会引发同情心的凄惨悲凉。1

“唔——”

平心而论，不管那个幻象中的女人究竟是九尾狐，还是出云大社的母神殿下，流云确实没有太多去出手相助的动力。

又不是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是……好像也不是敌人。

流云隐隐觉得，九尾狐的困境，可能跟织田信长在近畿的作为有点联系。

这就涉及到了自己所关心的事情。

况且刚才看到九尾狐跟信徒交流的场面，对她有点改观，觉得也说不定是值得搞好关系的人。

不对，不是人，而是妖怪——抑或神明，总之是奇怪的东西而不是人。

快速地思考了这些东西之后，流云对慧贞尼姑的答复是：“至少我要先知道，这个什么‘第七道秘传仪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如果是会伤害无辜者的邪恶术法，那就敬谢不敏了。”

“这个请您放心！”慧贞尼姑立即松了口气，忙不迭拍着她丰腴可观的胸部打了包票：“第七道秘传仪式，绝不会伤害任何的无辜者。虽然以前也有人说这是邪恶术法，但那都是因为他们太过古板，不够开通之故。像您这样妻妾成群的人，应该……咳咳……您对风月之事应该不反感吧？”

说着说着，这堪称“老司姬”的慧贞尼姑，居然脸上出现了几分羞意。

听着听着，流云感到气氛不对。

怎么还成了“风月之事”呢？

再一想，刚才慧贞尼姑说，让巫女到本殿集合，神官在门外待命。

难道……真的是那种不会伤害无辜者性命，但会被古板之辈斥责的那种术法？3

第289章 该干还是不该干？

“像您这样妻妾成群的人，应该对风月之事不会有什么厌恶之意吧？”

流云听了这话，顿时惊呆了。

听这意思，这出云大社所谓的“第七道秘传仪式”，就是聚众开车，多人运动吗？

而且慧贞尼姑明确吩咐了，叫巫女们全部来正殿集合，神官们都在门外等候。

也就是说待会儿正式举办“仪式”的时候，屋子里就剩自己一个男的？

之前流云已经听慧贞尼姑说过了，出云大社共有六七百名神职人员，其中守在本社的有两百左右，男女大约是七三开六四开的比例。也就是说到场的巫女会有六十到八十位。

如此悬殊的数量差距！

可真是……太丧心病狂，太惨绝人寰了！

作为一个正经人，流云的正义感不由自主地涌动泛滥起来，深深觉得这仪式实在荒诞不羁，有悖人伦，需要进行深切地批判。就算并不会伤及无辜者的性命，也完全配得上“邪恶”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