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寂无声
流云虽然意犹未尽,余力尚足,仍然非常平和地收拾好了器具,结束了诊治过程。毕竟他是为了扶危解困而毅然伸出援手,并不是出于自我满足的目的。
说起来,比起低层面的自我满足,还是这种助人为乐的医者仁心,才格外充实而欣慰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既然这辈子有了能力,就应该尽可能地对孤苦无依的人们给予必要的帮助才是。
正好,现在的社会制度,允许行有余力的人,自由地帮助别人。
并没有后世那种“一切捐助必须集中到某某某会统一调配发放”之类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规矩。
……
完成了这件著有意义的工作之后,流云半点都没有感到疲惫。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无比的舒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成就感。人生好像一下子开启了新的篇章,有了新的色彩和基调。
他听到鸟的叫声,觉得那是在歌唱。他看到树叶飘落,觉得那是在飞舞。连推开房门时吱吱呀呀的摩擦,都好像是在脱帽致敬,共贺佳时。
他对生活产生了更高一层的热爱,被剧烈的正面情绪所鼓动着,恨不得跑到高高的山顶上吟诗一首,以陈述发自内心的欢悦之情。
可惜肚子里墨水太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像不是很符合目前的情境,但流云一时又想不到别的什么诗歌。
总而言之,他现在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气吞山河,龙精虎猛,可化玉柱擎苍天,能作金梁架沧海。
从卧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流云穿着单薄宽松的浴衣站在回廊上,感受到冷风吹到胸口的凉意,心情舒适极了。
过了一会儿,远远的有个仆妇探头探脑望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需不需要送点食物,或者其他东西。
流云这才想起原来晚饭都还没吃啊。
于是吩咐仆人送饭,并交代准备好洗浴用的热水。
他亲自进门叫醒了伊织。
也说不上是叫醒,其实伊织并没睡着,只是在刚才的治疗过程中体力消耗太大,有些疲惫,浑身上下都不想动。
这种状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总归她是妇人而非少艾,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扭捏情绪,只是有些腰酸股胀,行动不太方便而已。见流云又进来,笑盈盈道了声“大人真是厉害”,便低眉顺目地小步走上前,不顾自己都还衣冠不整,殷勤地帮忙整理擦拭。
当然,其实她一直在流云面前,展示出的都是温顺贤淑大和抚子的一面。
但区别在于,以前多少有些敬畏拘谨,胆战心惊的意思。
当时伊织给流云的印象就是,外表强作镇定,内心忧虑极了。
不是为了自己的处境忧虑,就是为了家门的前途忧虑,然后还要为了男人的仕途而忧虑。
上一次离开家门时,她还十分担心地念叨着得罪了比叡山延历寺会不会惹来很大的麻烦之类问题……
其实在这个时代,伊织作为京都公卿花开院家的小姐,作为近江国人佐佐木家的主母,生活质量肯定比九成九的平民百姓要强很多了。就算当真无处可去,揣着这几年攒下的私房钱,找间靠谱的尼姑庵挂靠一下,总不至于露宿街头的。
但她就是显得很慌,用俗话说,就是没有主心骨。
现在似乎终于找到了强有力的主心骨。
原来那些令她忐忑不安的东西仿佛一瞬间已经全部不存在。
于是就轻松自如多了。
这会儿,伊织一边仔细伺候着流云,间或会抬头送来柔情蜜意的秋波,双目交汇时又恰到好处地移开。
从好的方面讲是更有生活情趣了。
但从坏的方面讲……是不是有点“近之而不逊”的意思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流云忽然开口对她说:“这次顺利攻下比叡山延历寺之后,我们发现了五百多个被僧侣所监禁欺辱的妇人,以及三百个本不该出生的孩童,他们现在是无家可归了。然后处置这些妇孺的任务交给我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伊织听了这话,乖巧地低头跪下,柔声说:“这种事情,妾身哪里敢多话呢?”
流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随便说说嘛!又没有外人。”
伊织听了“没有外人”这话,忍不住喜笑颜开,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说道:“大人虽然继承家门还没多久,不过大家都能看出来,您是向来都很体恤百姓的,一定不忍心把妇孺当作货物贩卖出去,但也不可能平白无故一直养着……妾身猜想,应该会在附近寻找年长而无妻的士兵,用婚配的方式解决问题吧……”
流云稍微有点惊讶,夸赞道:“没错,你的想法,跟我完全一样。”
伊织浅笑盈盈,眼波流转。
马上流云又摇头晃脑故意说到:“不过,我既然负责这件事情,那么先近水楼台,挑几个容貌性情出众的妇人留待自用,也算公私两便,对吧?”
没料到的是,伊织听了这话,并未露出任何反感或者哀愁的神情,反而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大人您刚刚得到了北边三个村子一千石的新恩宛行,再加上佐佐木家原有的领地,已经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大身武士了,也至少该有两三个姬妾,才像样子。对了,给兴河老师傅与随风小师傅建的寺庙已经完工了,还剩下不少材料,可以扩充一下咱们的御馆,以便充实人口……”
这反应,跟流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愣了一会儿,才恍然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讲究人人平等,男女平权的,伟大的,光明的,正义的二十一世纪。
而是腐朽的,落后的,毫无人道的,男女严重不平等的,十六世纪。
在上辈子那个时代,男人要是跟妻子说想找个小老婆,那要么就是喝高了,要么就是嫌搓衣板不够坚硬了。
但是在这辈子这个时代,男人跟妻子说想找个小老婆,就跟说想买个新家具一样,属于夫妇之间很正常的对话。
身为一个品行高贵的穿越者,流云是各种意义上的痛心疾首,冷彻心扉。
尤其最为痛心疾首,冷彻心扉的是,他感到自己的心防已经动摇,随时可能要被这个腐朽落后的时代所侵蚀。
真是可悲,可叹啊……
吃晚饭和洗漱的时候,流云内心不断地进行着深刻反省。
为了转移不良情绪,接下来他又与伊织进行了一番彻底的系统性沟通交流,针对生活最常见的生物学问题,做出了反复的仔细研究。
第五十五章 妇女工作不好做
春宵苦短,食髓知味。
一连三天,除了花费两个时辰听了一下领内的数据报告之外,流云基本就没怎么露过面。
后面实在是伊织的脸皮与身体都支撑不住,在她强烈的恳求之下,才回到正常的生活节奏当中。
其实,无论是佐佐木村的祖产,还是新得北方三个村的知行,都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总共加起来,领内的村民才一千人而已。
按照流云以前的安排,速水清兵卫管理施政,江口助左卫门巡查治安,兴河师叔掌握财务账本,随风师弟协助打杂,青田坊与黑田坊看守大宅。
就完全不需要亲力亲为了。
流云需要考虑的,是上级领主交代下来的任务。
这也是战国时代一个显著的特色,武士一般都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为主君效力上面,领地的事情会交给家臣代管。
家臣如果也有自己的领地要照料怎么办呢?那就交给更下级的家臣代管。
比如速水清兵卫、江口助左卫门他们各有不少土地,都是在亲戚朋友里面找个信得过的管家来安排的。
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往下委托。
但如果上级武士过于疏忽大意,把领地交给家臣之后长年不管不问,那么就可能让心怀叵测的家臣有机可趁,渐渐尾大不掉甚至鸠占鹊巢。
便是所谓的“下克上”。
而且有时候是循环式的下克上。
举个例子,名义上的天下公仪幕府将军足利家,曾经被管领细川家所架空;细川家的地位后来又被守护代出身的三好家取代;三好家的实权也一度掌握在松永久秀、筱原长房之流底层爬起来的权臣手中。
环环相扣,冥冥中仿佛有定数。
直到战国末年,安土桃山时期,各地大名才有能力慢慢组建中枢官僚体系,防止这种下克上的情况不断出现。
当然,这种事情离流云还有点遥远。
他现在考虑的,只是怎么安置从比叡山延历寺弄回来的那几百名妇孺。
在家休息这几天,木下藤吉郎还是很有眼力劲的,并没有派人来催。
但流云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拖延下去了。
毕竟当初是口口声声应承下来,揽过这项责任的。大好男儿言出必行,否则岂不是成了咕咕叫的鸽子?
鸽子是多么该死多么可耻的生物啊!
既然说了要做,流云就决心好好去做。
于是,回家以后的第五天,一大早,跟伊织告了别,把家臣们叫过来开了个没太多意义的例会,就准备去横山城那边处理事情了。
正好当场就突发奇想。
看看江口助左卫门和速水清兵卫这俩,不就是挺靠谱的男人吗?前者的妻子听说三年前不幸病逝了,后者压根就还没结婚,太巧了。
他们这种底层武士,其实娶个老婆也挺不容易。大家闺秀不愿嫁进来,农户女子又够不上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
流云当场就拍板,让江口助左卫门和速水清兵卫走一趟,每人领个寡妇回来。
当然要是有意愿而且养得起,多领几个也行。
只是不允许强迫,必须依靠自身“男性魅力”说服。
江口助左卫门和速水清兵卫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都没有拒绝,拐弯抹角的同意了。毕竟凭空多个老婆,而且挑选范围这么广,谁不愿意呢?
流云还问了一下兴河师叔。
结果师叔有点恼怒了:“虽然这世道有很多和尚不讲究清规戒律,但我怎么能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呢!”
又问了一下随风师弟。
结果师叔更加恼怒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还不到十五岁啊!就算将来无心念佛要还俗,也得过几年吧!”
随风师弟本人倒是好像有点想法,但不敢表达,只悄悄用无辜的大眼睛给流云示意。
但流云无视了他,反而认为师叔说得也对,便作罢。
然后是青田坊和黑田坊……
妖怪能不能结婚生子?好像也是可以的吧?
流云征询了一下他们的意见。
却不想,青田坊和黑田坊这两个加起来已经活了三百多年的处男妖怪,面对这个问题羞涩到了极致,半个字也吐不出。
既然这样,流云心想就算了,不能勉强。
最终,就是江口助左卫门和速水清兵卫这两个武士,加上十来个年过三旬,薄有家资的光棍老兵,组成的相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人人皆昂首挺胸,斗志昂扬,干柴烈火,势不可挡,比出去打仗的军容都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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