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74章

流云思索了一会儿，提问说：“不久之后，我大概有机会代表织田家出战，或许要与武田家为敌，如果有机会遇到你的亲属的话……”

毒岛冴子握紧拳头，目光之中满是悲伤，但语气却十分果决：“就像杀死我那恶魔般的父亲一样，这些帮凶，也应该付出代价！”

流云点了点头。

毒岛冴子舒了口气，松开拳头，忽然又有些胆怯地发问：“主人……主人会不会觉得我……觉得我太过于冷血暴力，没有丝毫女性应有的包容心呢……”

流云顿时笑道：“你太多心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种违背人伦，组建活祭的畜牲，有什么好包容的？原谅他们是神佛的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神佛罢了。”

听了这话，少女的眼眶里终于重新亮起光芒。

……

其实流云第一次来，对这附近的地形是不清楚的。

但他早就觉得，上杉家有可能会过河拆桥，因此提前大致记忆了一遍地图。

现在上杉家果然这么没品，肯定不能再从越后返回了。

流云选的路线是，继续向东去下野、常陆一带，然后走海路到尾张，再回家。

那么首先第一步就是离开上野地区的荒郊野岭。

地形是很不好走的，幸亏流云天赋异禀，体质过人，翻山越岭不在话下。而毒岛冴子现在似乎处于十分古怪的状态，虽然有实际存在的肉体，但对饮食的要求远低于正常人，也不容易感受到疲劳和冷热，而且她武艺也还算不错。

两人花了大半天时间，还算轻松地越过崇山峻岭，一路跋涉，终于重又看到连绵的平原、宽敞的道路、活泼的溪流。

这便是到了地力肥沃、水利充足、交通发达的关东地区。

在扶桑境内，关东的农商经济体量仅次于近畿，所以政治和文化上的影响力也是位居第二，按说该是宜居宝地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其他地域一样陷入了混乱的战争之中。

流云出了山地到达平原之后，推测自己应该处于下野国的某地。

目前下野国存在宇都宫、那须、佐野、小山等许多势力，其中最厉害也就是一个乡长级别，弱的可能只有不到十个小村庄。

乱成这样也就不可能存在什么正常的贸易交通活动了。

所以地虽然平，路虽然宽，河虽然多，却没有几个行人。

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商业市镇。

也不知道这地方的居民是压根不做生意，纯粹自给自足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特殊渠道。

沿路走了一会儿，见到一伙百姓是围绕着土木结构的小城砦，谨慎地伺候庄稼。

流云只是路过，田间的农夫们远远地见到是陌生面孔，便紧张不已地逃开，手里抄着竹枪、丸木弓，高声地喊着：“寻亲的话就报出名字！有事请到城里找武士老爷！我们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农户，请不要靠近！”

诸如此类的话。

看上去同样是身处战乱区域，下野平原上的农民过得要比上野山区舒适一点，普遍没那么枯瘦如柴，衣服的补丁也略少一些。

这些百姓并不知道，这个带着妹子出来徒步旅行，看上去很装逼的男人，假如当真心怀恶意的话，他们全村老小砸锅卖铁一起上都撑不了十分钟的。

这片地方有不少领民不过万，兵丁只数百的势力，虽然也可以自称是一家“大名”，但要动起手来，真不一定打得过流云匹马单枪。

当然，流云并不会去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又没啥好处……

不对，应该说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就算有好处也不能去做。

这一天流云从凌晨走到了日落都没有碰上任何旅店，只能找了个野外的破庙凑合休息下来。

倒是不用担心守夜的问题，因为毒岛冴子现在的状态，可以持续好几天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也没问题。

和衣而睡，露宿一夜，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荒郊野外的也那个心情你说对吧……

第二天再出发，又沿大道走了小半天，约二三十公里路程，终于见到了有卫兵所把握的一座小镇。

虽然规模不大，也就两条小街，三四十家店铺，百余商人的程度。

但好歹是文明社会的象征啊。

进去一探听，知道是进入常陆佐竹家的地盘了。

常陆佐竹家，也是关东地区的一路豪强，估测实力在六十万石以上。有能力保得住一方平安，才有发展商业的余裕。

流云在这小镇上租了个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身轻松。又见到有马车行，便利索付了车钱，乘车向东来到海边港口，然后登上驶向尾张的客船，便正式踏上返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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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等待确认的战果

自常陆踏上客船，在海上飘了几天，到尾张津岛附近登岸，一路吹着海风，看着浪花，倒是十分平静。

接下来稍微出了点麻烦。

听说是长岛地区一向宗的门徒众闹得十分厉害，严重影响了交通，无法直接从尾张走直线去近江，非得先往北，到美浓国的井之口町，再来个超过九十度的左转弯，方才可以通行。

流云当然并不惧怕战乱，只是刚刚才结束一次任务，身心有些疲惫，懒得去蹚浑水，便随着大流，绕路慢慢走。

一路上他依旧是出手阔绰的样子，身边还带着看似侍女姬妾身份的姑娘，俨然像是不知道世情险恶的纨绔子弟，可谓是待宰的大肥羊了。

但与去越后时不同，这一趟并没遇到谋财害命的盗贼。

也不知道单纯只是运气不错，还是流云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令江湖上的豪杰不敢轻举妄动。

总而言之，花了十好几天的功夫，才从关东回到了近畿。

去的时候是十一月月底，现在已经快过年了。

按道理应该是直接去找织田信长交任务的。但流云并不清楚这位“贵人”目前在哪办公，因此按照习惯，先带着毒岛冴子去了近江横山城找木下藤吉郎。

还是这个地方比较熟悉。

横山城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上上下下不管对佐佐木流云这个人印象如何，都知道他是城主大人的座上宾。不过，由于出发前服用了“幻颜丹”，此刻效果还没过去，门口的卫兵并不认识他。

而且，按照面向公众的官方说法，佐佐木流云目前应该被织田信长命令关在横山城禁足反省，连过年都不能回去才对。

倒也不慌，只递了个木牌子过去。

然后，等了一刻钟左右，便听到里面传来兴奋的叫声：“流云老弟，你大概立下大功了，我也跟着沾了点光，哈哈！”

定睛一看，是个尖嘴猴腮五短身材的华服武士，正是木下藤吉郎本人。

跟平时一样，他是半点“贵人”的气场和作派都没有，连草鞋都没穿，撒开双腿兴冲冲地跑过来，笑得像个长了胡子的小孩，踮起脚拍着流云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得到确切消息，十六天前，武田大膳（信玄）本该主持整整一夜的祈福仪式，但到凌晨忽然气色黯淡，提前离场，没有说原因；十三天前，武田家上上下下明显加大了粮食、武器、各种物资的采购力度；七天前，甲斐、信浓各地国人众受到命令，要求所有人点齐了兵马，一开春就集结备战……知道这说明什么了吗？”

流云猜测道：“大概是延寿法阵果真被破了，武田信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加快挥师上洛的步伐？”

“没错！”木下藤吉郎激动得拍着巴掌蹦了两下，嘿嘿一笑：“详细的，咱们进城里好好聊聊……诶，流云老弟怎么带回来一个姑娘啊？不对不对……看我这嘴，这话有什么好问的？都是男人嘛，懂的，懂的，大家一样……”

流云内心吐槽说谁跟你这色猴子一样啊！

但当着人家的面，只能矜持地笑了笑，介绍说：“这是偶然遇上的可怜女子，所以我姑且收留下来。”

“嗯嗯！”木下藤吉郎煞有介事点点头：“我绝对相信，你只是出于好心收留她，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

流云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说：“我本来就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木下藤吉郎瞪大眼睛作无辜状：“流云老弟，这可就不对了，我也没说你有啊？我不是说了相信你的吗？”

这话说不清了……

流云懒得废话，见身后的毒岛冴子俯首帖耳立在一旁有些拘谨，便对她说：“这是横山城城主木下藤吉郎大人，是我的上官，虽然是织田家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没什么规矩。”

听了这话，她才舒缓了一口气，盈盈下拜说：“参见木下大人！我是佐佐木流云大人新纳……新纳的侧室。”

说这话的时候，毒岛冴子稍微有些羞涩，脸上不禁泛起绯红，但总体来说，可比这时代一般的扶桑女性大胆多了，仍不失英武飒爽之态。

木下藤吉郎闻言瞪圆了眼睛：“流云老弟，你还说没有想法？”

这时流云有点尴尬，环顾左右不知如何作答。

却不曾想，毒岛冴子见状，毫不犹豫替他辩解了：“木下大人请明鉴，佐佐木流云大人确实是品行高贵的武士，绝没有贪图……贪图什么东西，是我主动反复恳求，他才答应收纳的。”

木下藤吉郎顿时愣住了。然后摇头长叹，以钦佩的眼神望着流云说：“老弟，你可真是厉害！我自认为对付女人也算有两下子了，现在看起来，在你面前那可真是不值得一提啊！”

流云无奈咳嗽两声说：“赶紧进去说正事吧。”

……

进了横山城之后，流云让毒岛冴子先到“佐佐木宅”呆着，她立刻便从命去了。

然后木下藤吉郎神色严肃起来，不再调笑，而是开始正儿八经的讲解局势。

从他口中，流云得知，“续命法阵”被破坏之事，已经从好几个渠道得到了旁证，有了五六成的把握，不过还没有彻底达到百分之百的可信，仍需要进一步的继续调查。

但可以确定的是，武田信玄忽然加快了军备的节奏，摆明了开春之后就要攻过来。

曾经跟织田家结下的互不侵犯协议，等同于正式作废了。

当然，这种事情在战国乱世过于常见，不值得为此去抨击一下。

关键问题是，面对如此强敌，应该怎么应付。

织田信长的想法是，如果真能证实武田信玄阳寿将近，那长期看来就不足为虑。可以让自己忠实的盟友德川家康先竭尽全力独自抗住武田大军，而织田的将士趁此机会将畿内那些诸如三好、六角、本愿寺、朝仓、浅井之类的残敌扫个干净。

这个思路，从大局上看，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不免要让盟友辛苦一下。即便是武田信玄活不了多久了，德川家康以弱对强，仍然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才能把这段艰难的日子熬过去。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却也是人之常情……

以上这些，跟流云的关系就不太大了。他目前还没犯不着去关心织田家的大政方针。

只需要知道，确实是破坏掉了武田信玄的延寿法阵，等着受赏就行。

流云也大致讲了讲这次任务的经过。

一路前往越后，汇合上杉家相关人士，到毒岛破除阵法，与妖怪搏斗的事情，倒不是重点。

关键在于，上杉家有过河拆桥之念，“越后钟馗”斋藤朝信，与轩辕之里的忍者加藤段藏，竟然试图谋杀流云。所幸并未让他们得手，而是流云成功反杀了。

这事可不得不讲出来。

木下藤吉郎对此表示了足够的震惊，不过并未立刻有过大的反应。思索片刻，承诺了一句“迟早这笔账有机会算”。便又笑嘻嘻地说：“这次流云老弟立的功劳可真是惊天动地啦！一旦核实之后，少说就是万石知行。不过我跟弹正大人（织田信长）说好了，以后老弟还是在我这里帮忙，嘿嘿……”

流云半开玩笑道：“万石知行，够每天喝僧坊酒，吃鲷鱼龙虾山鲸天妇罗吗？”

木下藤吉郎一愣，苦笑着说：“那肯定是够了。但你还得养家仆，征发士兵，修建城……花钱的地方那么多，怕是不能只用来享受吧！”

流云叹道：“看来还需努力奋斗。”

木下藤吉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