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见春秋
朱元章闻言,眼睛微微眯起,身体微微向后。
坐在这龙椅上二十五载,他有太多的办法应付面前的局势,也有很简单粗暴的方式。
不过今日他并没有打算自己直接上,而是把机会给了大孙。
这朝堂往后是大孙的,现在对上,能多不少学习的经验,而且他也相信大孙,可以将此事处理完。
长时间的相处,老爷子的一个眼神,朱英自然就清楚了个中含义。
对此朱英也没有客气,微微向前一步,看向白信蹈说道:“白学士高风亮节,两袖清风,让人钦佩。”
“既然白学士有为表率的意思,本宫也乐意成人之美。”
“只是这话暂且为白学士一人之言,也不好随便代表其他大臣,不过本宫想来,至少翰林院这边,应该都以白学士为榜样,当是问题不大。”
“如此的话,本宫觉得往后便削减翰林院三成俸禄,充盈国库,以作赈灾救民之用,不知道白学士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白信蹈顿时面色变化。
他没想到太孙殿下的角度如此刁钻,直接把自己给架到火上烤。
不用去看,他都能感觉到周围的同僚,尽皆是不满的神色望向自己。
这算是把真个翰林院都给拖下水了。
本来就翰林院来说,不少算是真正的两袖清风,毕竟这里可谓是大明最为顶尖的才学之地。
哪怕是一个最小的头衔,对于外界来说都是对于文人极大的认可。
现在若真是因为这件事,把翰林院全体官员的俸禄都给削减三成,他白信蹈往后的名声,可真就算是毁了。
想到这里,白信蹈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滚落,后背都快湿透了。
他万万没想到,太孙殿下心思竟然如此之歹毒,竟是把整个翰林院都扯进来,陷自己于不义。
只是短暂的迟疑,白信蹈立即回道:“殿下切不可如此,翰林院中,多数学子家境贫寒,靠着朝堂的俸禄,也不过是勉强温饱。”
“这要是削了三成,怕是往后只能吃糠喝稀了,甚至经常都要饿着肚子,还请殿下体谅啊。”
朱英回道:“哦,如此说来,别人都如此清贫了,为何白学士可以满不在乎,轻松的把自己的俸禄交上来,难不成白学士如那神仙之流,餐风饮露即可?”
“亦或者所,白学士还另有其他来钱的路子,对比之下俸禄不值一提?”
两句平澹的质问,直接把白信蹈给彻底压制,此刻的白信蹈,脑子里都是浆湖,心智都有些凌乱了。
本来年纪大了反应慢了许多,这般一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知如何作答。
这可是真正的杀人诛心,若是白学士答不上来,完全说明心中有鬼。
此刻朱元章原本半躺着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前倾。
显然待会若是白信蹈还哑口无言,朱元章不介意将其打入诏狱,严加审讯。
且这个处理手段,其他大臣也没有任何话说。
眼看半晌过去,白信蹈还未回答,朱元章已经准备开口召锦衣卫过来,先行关入诏狱再说。
就在此时,刘三吾咳嗽一声,出班道:“启禀陛下,臣有上奏。”
朱元章见此,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道:“准奏。”
刘三吾见此,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若是陛下将其驳回,这就代表白信蹈已经没法救了。
心中酝酿了一番,刘三吾朗声道:“臣与白学士乃是多年好友,对于白学士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白学士夫人娘家,也算是颇有资产,白学士难以启齿,臣却不得不说,在生活方面,白学士的夫人,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
朝上大臣们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白信蹈没有回答的缘故,这么一说,道理上还是行得通。
哪怕白学士的夫人,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但这样一来,就有了吃软饭的嫌疑,这是要被人鄙视的。
不过现在由刘三吾说明,就没了这个感觉。
况且白信蹈还是为了大明,捐献自己的俸禄,这才去吃软饭,意义也就不同了。
朱元章听完后,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毕竟在朱元章的心中,也不是非要弄死白信蹈不可。
真想要弄死,手段多得是,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给处死掉了。
这些年来,被朱元章用各种借口和手段弄死的文人,不要太多。
眼看白信蹈这边气势已经被完全的压制,还差点丢了性命,刘三吾多少有些不甘。
毕竟这话题,还没到重点上,就已经要被消除了。
朱英视力不错,很好的观察到了刘三吾的神情,干脆直接就给拉上去,问道:“刘翰林不知道对方才白学士的说法,有什么看法呢。”
“不若是说来听听。”
刘三吾正愁不知如何开口,没成想太孙殿下直接给了话茬子,心中微微欢喜后,胸有成竹的回道:“启禀殿下,臣刚才听着白学士最初提到的观点,在于文治武功上,倒却有一番想法。”
朱英似乎有些诧异的问道;“不知道刘翰林有什么见解。”
刘三吾回道:“臣观古今各朝,这打天下,靠的是武将,治天下,则依赖于文臣。”
“如今大明威震中外,各国来贡,四海升平,历经元末之乱世后,民心思安。”
“臣斗胆妄言,在如今时刻,当效彷前宋,施行重文轻武之国策,以治理天下为已任,唯有如此,才能有长治久安之格局。”
“倒并非是臣之偏见,武人鲁莽且多不遵律法,仗着军功以身试法,这般带来的,只有百姓之恐慌,使民心不稳,坏我大明之根基。”
此话一出,武官那边顿时就沸腾了起来,有些胆子大的,甚至直接破口大骂。
“你这老不羞的,这乱世我等拼死奋战的时候,你在何处,不过是躲在墙角旮旯子里,苟且偷生。”
“就是就是,这老不死的东西,心都是黑的。”
“什么玩意儿,说起来还是一代大儒,在俺看来,屁都是不是,呸!”
五军都督府这边,本来勋贵将领就多,个个都是爆炸脾气。
平日里不说话,那是因为没话说,现在刘三吾都骑到脖子上撒尿了,各种污言秽语张口就来,没有丝毫顾忌。
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恰恰就是入了刘三吾的圈套。
刘三吾非常清楚,武将对于陛下,如同是双刃剑,用得好伤人,用不好伤己。
现在更是无视朝堂规矩,极其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比起文臣,历代君王对于武将更为忌惮。
文臣再坏,不过是贪污受贿,武将就不同了,很有可能割据一方,自立门户。
这是所有君王都不能忍受的结果。
显然,若不是朱英在,还真要被刘三吾得逞了,此刻的朱元章,看向武官那边已经是眉头微皱,目光不善。
像是刘三吾这样的话,其实作为君王,心里头都门清。
不过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是暗地里,很少有像刘三吾这样直接摆到明面上。
这番话出,文武之间的矛盾,顿时变得尖锐起来。
也就是刘三吾有这个胆子和面子,换作他人,首先得想想前段时间凉国公蓝玉,公然欧打吏部尚书詹徽的事。
一般大臣要是这么激怒武官,指不定哪天就给人打死了。
但是他刘三吾敢。
以刘三吾如今的身份地位,这天下武人,还真没几个敢动手的。
尤其是刘三吾这都八十的年纪了,怕是随便两拳就得归西,到时候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骚。
开口大骂,那自然是没得顾忌。
眼看武官那边闹得越发厉害起来,朱元章都要开口呵斥的时候,朱英向前走了数步,从朱元章的身边,直接走到了台阶中。
而就是这么短短几步,武官那边突然就跟失声了一样,下一刻所有声音全然消失,好像刚才的愤怒都跟错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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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之高的威慑力,对于整个朝堂,都是一种非常大的震慑。
这个时候的文臣们才明白,这个刚刚上台,好像还不是很气眼的太孙殿下,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堪比到陛下的程度了。
一直在朝堂上看好戏上演的朱棣,更是心中一震。
自认为是武人的朱棣,对于这样的情况哪里还不清楚,这也就是意味着,在如今的军中,严格来说整个五军都督府中。
朱英已经可以说是彻底的掌控了,而且这种无声的感觉所带来的震撼,更上一等。
“这怎么可能,仅仅不过两月的时间,就能把京师兵权彻底掌控,就算是父皇,都不可能有这么夸张。”
“他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朱棣原本无所谓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注意力更是彻底转移到了朱英身上,或者说现在整个奉天殿所有官员,包括太监,侍卫,宫女,甚至是朱元章的目光,都彻底被朱英所牵扯。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知道在刘三吾说完这番话之后,太孙殿下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到底是偏向于文人,还是武将。
作为太孙,未来的大明皇帝,朱英的个人想法,在很大的程度上,将会影响到整个大明未来的走向。
朱元章对此也非常的期待。
现在因为刘三吾这番话,勋贵武将们众怒难平,就算是朱元章都感到有些棘手,处理不好很容易就会造成文武官员间的巨大冲突。
他想看看,大孙对此有什么好的处理办法。
环顾一圈后, 朱英缓缓开口道:“刘翰林先前所说,如今我大明已经稳固,只需好好治理即可,在这一点上,本宫不认同。”
“在本宫的心中,京师的繁荣昌盛,不能代表地方上的安定平稳,前不久河南布政司瘟疫横行,死亡无数。”
“现有陕西高福兴造反称帝,声势浩荡。北上草原,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入侵大明,沿海倭寇侵略不断,更有国内天灾不断。”
“近忧远虑俱存,何来马放南山,刀兵入库,粉饰太平之言论。”
“这大明天下,是武将打下来的,在这往后,大明边疆,也须靠武将来守。”
“有汉一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有宋一朝,犯我弱宋者,虽远必赔!”
“刘翰林句句不离前宋,难道是想我大明应如前宋一般,任人宰杀,割地赔款,称臣纳贡,断我汉人之嵴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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