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巍蟹
“费舍尔”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伊丽莎白那易碎而空洞的呼唤声,他的心跳同时也像是被她那冰冷的柔荑给抓住一样漫起了冰寒,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伸手反握住她那冰寒的手掌,但身旁却再度传来了一声呼唤,不仅驱散了眼前的幻影还打断了他的思绪,
“费舍尔?”
费舍尔微微愣神而后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换了一身黑色衣物的高挑女士已经站在了船长室下到甲板的阶梯旁边。
阿拉吉娜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显然刚才的呼唤声是她发出来的而不是伊丽莎白。
这一刻,费舍尔内心的冰寒逐渐消散,远处金色的月光也逐渐褪色变为银白,他也同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自从圣纳黎逃出之后,费舍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伊丽莎白创伤后遗症”了,只要闲暇下来,伊丽莎白就如影随形地钻入自他的脑子,她那脆弱空洞而万般寒冷的模样任由费舍尔怎样努力都挥散不去。
“晚上好,阿拉吉娜船长。”
想到此处,费舍尔颇为自然地打了一个招呼。
阿拉吉娜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如同一位贵公子一样立在阴影里,她蔚蓝色的眸子颇为明亮,扫了一眼费舍尔身上颇为单薄的衣物后便开口提醒道,
“夜里外面.有些冷,把衣服披上。”
费舍尔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她的外套,却没有穿上的动作。
实话实说,刚才穿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这衣物的衣领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海盐清香,不知道是阿拉吉娜的头发还是肌肤遗留的,反正费舍尔怎么穿怎么不自在,有一种在穿女装的错觉
不过好像这本来就是女装,只不过是萨丁女国的女装。
“没关系,正好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嗯”
这句话刚刚出口,阿拉吉娜便有些后悔了。
她似乎应该说一些其他的话语,而不是这种干巴巴的应答。
实际上,阿拉吉娜对于如何追求男性基本上没有什么经验,就算有一丝丝,也是对萨丁女国的男性的,而对于女国以外的费舍尔,她虽然喜欢但却感到有一些棘手。
她之前和船员们取了取经,她们说过其他国度的男性似乎不需要追求,而是由他们来追求女性的。
但阿拉吉娜却下意识觉得这样非常不妥,因为她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总觉得自己伸手把握住的东西要比等待别人赐予要牢靠。
“对了,都忘记向你道歉了。”
“道歉?”
费舍尔拎着衣物朝着阿拉吉娜的方向走去,他正准备顺着阶梯回到房间中去休息,等走到她的身旁时,他却忽的想起了什么,这样开口说道,
“嗯,你之前曾经将那串珍贵的家传项链作为约定的证物交给我保管,我将它放在了我的出租屋里,但这次走得急所以没有带上,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去拿到那项链”
“.没关系。”
阿拉吉娜听后却平静地摇了摇头,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父亲临走前将那串项链留给我时本就不是让我作为纪念的,因为他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同样,将项链送给中意的男性才是他希望看到的,我也同样如此。既然费舍尔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么它的任务便已经达成了,取不取得回来都无所谓。”
“也可能正是因为你没来得及去取项链急于离开圣纳黎,这才让我在海上能碰见你。命运的事情怎么样都能解释,即使是霜凤凰也遵循着冥冥中的命中注定。所以,无需感到抱歉,在这里见到你并能帮上你一些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夜风裹挟着她海盐一样的清香卷起一点她的发丝,露出了她白皙的脖颈与粉红的耳垂
,费舍尔都已经往楼梯上走了一两步了,听到这话之后步伐又稍稍停顿了一些,但他没有接上阿拉吉娜的话题,反倒是抬头看了一眼朦胧的月夜询问道,
“你要回去休息了吗?”
“.我还要去巡视一下舰船的动力室,船员说,蒸汽机好像有一点小毛病。”
“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费舍尔点了点头上了楼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阿拉吉娜站在原地,看着费舍尔离开之后才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似乎感到有些羞耻和炎热,停顿了好久之后,这才向着甲板下的舱室走去。
而楼梯上的费舍尔往房间走着走着,等到属于阿拉吉娜身上的海盐香气渐渐消散时,他才忽然觉得埃姆哈特刚才说自己的话是对的。
如果自己不是那样贪心的话,可能就不会下意识地和阿拉吉娜说那些了.
费舍尔啊费舍尔,从今往后,对人类的淑女你必须要收敛一些了。
他如此想着,可此时他都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夜已深,茉莉和自己房间的灯都已经关上,为了不吵到他们睡觉,费舍尔也没再叫出埃姆哈特出来给他道歉。
只见他轻轻地推开房门,露出里面安静宽阔的房间来。
老杰克和三位鼠娘睡在房间中的唯一一张床上,小孩子是困不住的,刚才费舍尔出去散步的时候那三个活泼了一天的鼠娘就困得受不了了,上下眼皮都止不住地打架却还吵着要出去和那只钢刀鹦鹉单挑。
结果说着说着就倒在老杰克怀里睡着了,老杰克的年纪也大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外逃他也受不住地早早熄灯休息了。
费舍尔一个人掀开了被褥躺在了地上,整艘船在行驶过程中产生了一点微微的摇晃,他侧过了身子躺下闭上了双眼,将脑海中的所有思绪全部都甩了出去,任由睡梦包裹住自己的意识,让它自由坠落。
“呼”
不知道这样休息了多久,也不知道费舍尔是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反正在迷迷蒙蒙之中他隐约地感觉附近有人正在靠近,起初他还以为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所以没有太过于在意,可等门外清凉的海风真实地拍打在他的脸颊上时,他才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
他睁开了一点疲惫的双眼,却见外面依旧月色如许,但自己的房门却不知道何时打开了一条门缝,而最为恐怖的是,在自己的床铺旁边此时竟然还跪坐着一个人影!
费舍尔的瞌睡瞬间清醒了一半,但他却依旧没有轻举妄动,他继续保持着侧身睡觉的姿势,余光中,他看见了自己身边那人影的背后还有一条鲸鱼尾巴,身上也不停传来耳朵扇动的细微声响。
茉莉?
确认了眼前人是茉莉而不是敌人之后,费舍尔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结果还没完全放下来呢,他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见此时此刻眼前的茉莉突然双手合十变成了一个锤状,而后她跪坐着往前靠了一两步距离来到了费舍尔的床边,紧紧地闭着眼,顺带还将双手对准了费舍尔的脑袋,
“对对不起,费舍尔。”
等等,她这么晚来自己房间就是为了锤自己?
她那闭着双眼要给自己来一下重锤的模样一下子把费舍尔吓得清醒,茉莉的体质他是知道的,这一下之后怕是连地板都要被她打穿,更别说是自己那脆弱的脑袋了。
“茉莉.”
下一刻,在她高高地举起了手准备动手之前,费舍尔连忙睁开双眼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听到了费舍尔的声响,她的动作微微一僵,满是漆黑的眼睛也慌乱地睁开看向了躺在原地的费舍尔,
“哎?费费舍尔,我.我那个.”
她的脑袋都要慌张得冒烟了,看着床铺上已经醒来的费舍尔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握的双手,一焦急起来嘴巴也跟着打瓢,一时之间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就连想要袭击费舍尔的动作都忘了收回,
“抱抱歉!”
气氛稍稍停滞了一秒钟,茉莉却自暴自弃地再次闭上了双眼,再度举起了双手直接向着费舍尔的脑袋砸去。
迎着那袭来的劲风,费舍尔的眼神一凝,抓准时机忽然起身猛地一下攥住了她的双手并将她摁在了身下,
“碰”
其实两人的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但还是因此产生了一点轻微的声响。
现在的房间里面有老杰克和卡尔玛他们,隔壁又有阿拉吉娜,弄出大动静可就不好玩了。
其实茉莉压根就没什么力气反抗,或者说当她夜袭自己失败之后她就慌乱得无地自容了,生怕费舍尔对自己说什么做些什么,更不会简单地开口了。
而且刚才,茉莉不会是简单地将自己敲昏拖回海里去吧?
“呜”
茉莉刚想开口说一些什么,费舍尔便轻轻竖起了自己的食指,示意她别开口,这让她的动作戛然而止,有些委屈地抿住了嘴唇。
这一下子抓住了茉莉后,费舍尔才忽然发现她从头发到眼睛都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而且那黑色的头发也湿漉漉的,像是不断涌出漆黑的墨汁一样沾在她的长发上,一滴滴晶莹的泪滴也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地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啪”
就在此时,她身下的鲸鱼尾巴忽然不安地拍了拍地面,那一声响声在房间之中响起之后,睡在床上的卡尔玛便立刻迷蒙地坐起,费舍尔和茉莉同时扭头看去,却发现她压根没有睁开眼睛,两只小手还在半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
“臭鸟.啊呜”
说完这两句模糊不清的话语之后,她便又像是断电了一样往着身后的床铺上载倒,倒在了老杰克的怀里。
“.出去。”
等卡尔玛再度躺下了之后,费舍尔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瞥了一眼外面依旧深沉的月色,而后对着茉莉伸手指了指门外。
这个动作之后,他便放开了茉莉,先自顾自地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了。
而躺在地上的茉莉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坐起身子来,看着逐渐远去走向甲板的费舍尔,犹豫了一秒钟也起身跟了上去。
深夜的甲板上非常昏暗,整艘冰山女王号也像是在寒冷的海域上隐身了一样,吹着那冰凉的夜风,压根没睡多久的费舍尔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再度顺着楼梯向下走到了甲板上,结果刚刚站定伸展了一下身子便听见了桅杆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扇动翅膀。
“扑扑.”
他扭头看去,便看见那只彩色鹦鹉安静地站在桅杆上歪着头看着自己,费舍尔平静地和它对视了一秒,在它确定了费舍尔的身份之后这才挥舞着翅膀朝着其他地方飞去,不知道飞去哪边去了。
“费舍尔”
身后,抱着自己手臂的茉莉也神色躲闪地站在了楼梯上。
费舍尔扭头回去,刚才在昏暗的房间中还看不清楚,直到此刻走出房门,费舍尔才发现她的身上不仅头发和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就连白皙的肌肤上也开始生长一种诡异复杂的纹路,那一眼带来的冲击力很大,就像是平常乖巧的虎鲸忽然对你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样富有压迫感。
只是她的表情却依旧是之前那娇弱的茉莉小姐,甚至还因为刚才的事情流露出了明显的歉意,
“费舍尔,刚,刚才.抱歉”
听到了茉莉那模糊不清如同夜风一样的声音,费舍尔无所谓地笑了笑,站到了围栏前面去,
“.没关系,正好之前我就想要找你聊一聊了,如果不是你闯进我的房间我都没机会和你说话,早上的时候你都不搭理我。”
“因因为费舍尔.总是有认识其他的女性,所以,我就想要将费舍尔给带回海里去抱歉。”
她也走到了旁边的栏杆旁,但是离费舍尔的距离却足足有一米,她轻轻伸手撑在了旁边的栏杆上,但她的双手刚刚触碰那铁质的栏杆上便留下了一道轻微腐蚀的痕迹,吓得她连忙缩回了手。
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诅咒已经开始蔓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费舍尔却没在意那距离,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正在看海的茉莉,沉默了良久良久,他忽然说道,
“其实你现在真正想的不是我的事情,对吗?”
茉莉低着头,却没回话,身后的尾巴和头上的长耳也垂落一些。
“实际上,你是对于人类,对于陆地上的世界产生了排斥.或者是迷茫?但因为伊莎贝尔,因为我,你才想要找到一点为陆地上世界说好话的证据,说服自己继续和我的旅程,但当伊莎贝尔也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我也会遇到其他女性时,这种证明方式便变得岌岌可危你身上的诅咒便是证明。”
茉莉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却依旧一言不发,但她的目光却带起了一点明亮的泪滴,费舍尔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便接着开口问道,
“茉莉,所以我现在想要问问你,你对于人类
,对于我是怎么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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