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嘲哳
“很难。”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人类。”
“……”
温宫羽笃定的说道:“若你是个妖族,我自然能够跟你畅所欲言,只可惜你是个人类,哪怕你是花芙所信任的好人,是个世人眼中的圣者,但我们立场不同,无话可说。”
杭雁菱沉默半晌,表情微妙的看着温宫羽。
“你真闻不出来?”
“闻什么?”
“花芙跟我说,只要是个妖族,大老远的就能闻到我身上的这股味儿啊……她大老远的偷偷瞥了我一眼都能闻出我来,你都跟我搁一个屋这么老半天了,咋还一口一个人类的喊得这么生分呢?”
温宫羽蹙眉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是人啊。”
杭雁菱伸出手在木头的桌子上敲了敲,木桌子微微颤动,抽出来了一根木须,上面绽出了两三片紫色的叶子。
“跟花芙一样,我是个妖,紫金树妖听过没?”
“你是……妖族?”
“是啊。”
“……荒谬,即便是为了骗我,也不至于编造这种谎话!”
“呜哇。”
“东州怎么可能把一个妖族当成圣人请回来,你见过狮子有让一只兔子在巢穴里指挥狩猎的吗?”
杭雁菱皱起眉头来。
老实说,她也很含糊自己现在到底算不算是个妖族。
虽然身体的原材料是紫金木做的,但是血肉筋脉都和人类没什么差别,若是花芙所说的靠闻味道识别同族的方法行不通,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自己是个妖了。
那总不能是让我脑门上突然蹦出一朵小花来说服他吧?
“啵”
杭雁菱的脑门上蹦出来了一朵小花,随着她的尬笑在空气中徐徐摇曳。
温宫羽看着那朵花,愣了一下。
“你……真的是妖族?”
“寄!你们还真就靠这个来分辨是不是同类啊!?”
“倒也不全是……不过人类是没办法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化作植物的,这我很确定。”
“这花是花种子飘到我头发上自己被激出来的!我刚刚还当着你的面让桌子抽出枝条来你咋不信呢!?”
杭雁菱把脑门上的花朵薅下来丢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撸起袖子:“你小子难不成是早就发现了我是妖族,特地消遣你姑奶奶?!”
“不……是你刚刚说的太过匪夷所思了……只凭借气味就能够分辨出来同族……这些事情我是做不到的,也没听说过。”
温宫羽慌忙摇了摇头:“更何况你是被道观的人请来的,还都说你是天道认证过的圣人,一个妖族被人类认定为圣者,这种事情根本无法想象……”
“你的意思是花芙骗了我?”
杭雁菱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花芙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在花家见面时,她几乎一口咬定了杭雁菱就是个树妖,因而才会让杭雁菱来送信的。
温宫羽看了杭雁菱良久,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原本的妖身,自然是花芙向你说的……我本以为花芙是因为你是圣人才相信了你,可仔细想想,你是妖族的概率可能更大些。而且花芙应当是没有骗你的。”
“那你为何闻不出来味道?”
“妖族实际上是一个很宽泛的称呼……是人类对于所有异族的代称,不同的种族各有精擅,花芙未必是骗了你,蔷薇花妖本身就能将花香当做武器使用,对气味敏感也是正常。”
“所以,你是百灵鸟妖怪,刚才飞走的那个是乌鸦妖怪,你们两个禽类就闻不出来是吧?”
“是的,辨别同族其实很麻烦,即便身为妖族,我也很难一眼就认出来谁是人,谁是妖,好在这些年也算积攒了一点经验……不过你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
温宫羽说罢,吐了一口气:“既然你是妖族,那我和你说了也无妨。同是天涯沦落客,在人界居住许久的你想必也有自己的苦难和挣扎——我在这安渡镇这些年一直在忙活的事情,并非别的,只是在帮助这方土地上的生灵好好的存活下去,仅此而已。”
“你……还真的是当父母官来的?”
“对,我要开辟一方安宁之土,庇护一方。”
温宫羽坐在椅子上,和杭雁纳面对面,缓缓地说道:“对了,你觉得我的人类身份是怎么来的?”
“不是靠杀人夺舍,改天换日么?”
“错了,是被人给予的。”
“谁?”
“给予我这个身份,这个名字的人,正是上一代‘温宫羽’。”
“……上一代,是什么意思?”
杭雁菱好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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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温宫羽这个名字,一共传承了两个人。
或者说,一个人,一个妖怪。
和周家那个要将自己的执念和夙愿累积到下一代的怨灵不同。
初代的“温宫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的父母是从南州过来的迁徙客,有祖传的修炼方式,因而温宫羽也拥有一定的修炼资质,刻苦勤奋,虽然没有进入道观,但是有法定的修炼名额。
当然,那时候的温宫羽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南州来的邪修,而他所修炼的,正是一门邪法。
那是一种控制尸体和神魂的邪法。
但法术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价值,温宫羽的父母曾经是某个“组织”的叛徒,他们来到南州,所求的夙愿只是寻找一个安稳的栖息之地。
孩子继承了那门法术,却并未做过伤害天理的事情。
无非就是修炼不够迅速,比起修炼,初代温宫羽更上心的还是念书,识字。
当时的安渡镇规模并没有这么大,甚至可以说不过是三个大村寨当中的一个小小的镇子罢了,虽然有南州的官员把守,但影响力终究抵不过当地的土著宗族。
通过刻苦攻读,温宫羽考取了功名,被封了官职,来到了这安渡镇,担任了镇长。
他如同父母所期待的那样,像个普通人一般成长,有了喜欢的人,最后喜结连理,拜入洞房。
可就在大婚的那天,自己喜欢的对象却不见了踪影。
后来温宫羽才得知,自己的新娘子是个妖族,已经被绣衣直指秘密的“处理”掉了。
这件事对温宫羽的打击很大。
因为从小就受到东州人的排挤,他并不能理解东州人对妖族的仇恨,也无法理解一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妖族为什么要被处死。
这样的境遇只会让他感到不公,而他自己,同样也是个偷偷修炼邪法的“异类”。
于是,他动用职权和关系,找到了妻子的尸身,并且尝试将其复活。
拘束灵魂,塞入尸体。
邪法第一次被用于邪道上,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那之后,温宫羽一直偷偷的在镇内寻找将死之人的尸身,去试图精进自己的复活之道。
然而跟齐子矜不同,温宫羽很快就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复活死人,而是给自己心中的一个问题找到答案。
“凭什么她要死?”
自己对妻子的爱是普普通通爱情,两人没有一起过过柴米油盐,没有孩子,甚至就连相恋都只是按部就班的相亲中积累的淡淡的好感。
支撑着温宫羽行动的并不是对于妻子的执念,而是自身的困惑。
“凭什么。”
温宫羽似乎从父母身上继承了某种意志,他要搞清楚一个什么都没做错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受到敌视。
于是,通过各种方式,他得知了东州和妖族过去的恩怨。
得知了被记载在史书阴影下的血肉厮杀。
可他还是无法理解。
“当初的那些事不过是人类和妖族为了生存各为己战,凭什么如今的妖族还要承受这种事情?”
妖族和人类不同,它们没有所谓的“孽债”
当初和人类厮杀的或许是狮妖,狼妖,虎妖。
而自己的妻子不过是个小小的花妖,凭什么要承担其他妖怪的罪过?
了解了历史也只是加剧了他心中的不解。
既然道理上无法说通,既然事实和自己在学堂当中看过的书本不同,那便说明错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如今的东州。
道观当中记载的圣人不会认为妻子有罪,书卷当中记载的圣贤不会认为妻子有罪。
是如今的东州人错了,是这律法错了,是皇朝的帝王错了。
这种逻辑或许听上去有些荒谬,但温宫羽便是如此认为的。
尤其是温宫羽的父母在病榻前,在咽气前仍在庆幸自己的后半生终于有了一席安生之地的时候。
“改变这荒谬”就变成了温宫羽活下去的信条。
于是,他开始利用手中的职权,去帮助,接触那些其它的妖族,了解他们的生存环境。
然而妖族小心翼翼的躲在人类社会的阴影里,为了求得生存,小心翼翼的收起牙齿、耳朵、尾巴,模仿人类的一言一行。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对温宫羽敞开心扉。
再然后,温宫羽终于有机会,收容了一只妖族。
一只从拍卖会上逃出来的鸟妖。
好巧不巧,那个鸟妖的心上人,也是一只花妖。
这或许是缘分。
也或许是老天爷对自己努力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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