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然123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来，与坐在她床上的灵对视，轻笑着说：“醒了么，你在璃月似乎又做了一件大事啊。”
灵没有理会她的话语，而是在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的异常，确认了没有什么不对后，他才笑呵呵地重新将视线投向哥伦比娅的俏脸：“一点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是怎么回到至冬的？”
“嗯？难道不是你自己交代了那些手下在你服药后带你回来吗？”哥伦比娅歪了歪脑袋，疑惑反问。
“……”灵眯起了眼。
第46章 过去
“看来稍微出了点状况呢。”哥伦比娅在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她瞧向诺克斯那眯起的眸子，微笑着问：“我可以帮你指认把你送回来的人喔，需要帮忙吗？”
灵默然，他大概能猜得到事情的经过，无非是有人找到了藏在废墟山洞里沉睡的他，然后利用他沉睡时对外界的无感知做了些什么，达成目的后，再设计让几名一无所知的愚人众成员将他送回至冬。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哥伦比娅的房间里醒来，那就更简单了，愚人众的普通成员不知道他的家或者说据点在哪，把他送到和他看上去关系最好的【少女】这里不是理所当然吗？
思索这么瞬间，灵便摆了摆手：“算了，有把我悄无声息送回至冬的能力，那么对方想要当老鼠的话，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抓出来的，只要不影响终局的到来，容忍一些不顺眼的东西多蹦跶几下又如何？”
“呵呵，现在的你，跟一开始比起来，真是变了很多呢，是该赞美你的【模仿】能力厉害，还是该说当初那个孩子给你提供了不错的模板呢？”哥伦比娅侧着身，趴在椅子的靠背上笑盈盈地说。
“……”灵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
须弥.化城郭。
“嗯……近些年都没有任何复发的征兆，看样子你的魔鳞病确实是完全治愈了，真是不可思议。”
头上长着一对竖起来的狐耳的少年，在对躺在床上的翠发少女进行完了最后一次例行检查后，颇为感慨道：“果然，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有能力的人，竟然连魔鳞病都能治愈……就是可惜了，是愚人众的成员……”
翠发的少女从床上坐起，朝少年神色颇为复杂地笑了笑。
愚人众……这个名词每次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便就会像是一柄小锤，敲碎她那装着各种心情的五色瓶，将无比复杂的情感在心田里混杂流淌，然后发酵，以至于到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个组织，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了，是恨吗？还是别的什么……
——
“救救我……”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昏暗的地下研究所里，数十个孩童痛不欲生地在倒在地上蜷曲着，翻滚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早就将这群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摧残地不成人样。
他们或是浑身遍布可怕的斑痕，或是遍体缠着脏兮兮的绷带。
柯莱也是其中的一员，她蜷缩在墙角，用缠满绷带的手抱紧同样缠着绷带的双腿，早已麻木的瞳孔空洞地盯着脚下肮脏的地面。
患有不治之症魔鳞病的她，被听信愚人众谗言的母亲交给了传教士，期许着对方能够治愈她的病痛。
但她的母亲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被愚人众带走后，究竟堕入了怎样的地狱。
当一个人沦为人体实验的道具时，那便不必再妄想任何与美好有关的事物了……
“试剂注射完毕。”
“实验体存活确认。”
“体表出现溃烂。”
“精神临近崩溃界限……”
“正在实行治疗。”
“实验体状态确认：良好。”
日复一日的冰冷声音，在此刻柯莱空荡荡的大脑里回荡，她将双腿抱的更紧了一点。
众神为人类描绘了幸福的图景，神灵治世之下，美好似乎随处可见，可对于并不处于神明视线中的一部分人来说，普通人触手可及的东西，却是他们用尽一生的努力也无法亲眼得见的存在，他们将注定在被榨干价值后，卑微地腐烂在丑陋的大地里……
轰隆隆……
实验场厚重的大门在机械声的震动中响了起来。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地上的所有孩子都剧烈颤抖起来，有的甚至当场绷断本就脆弱的意识之弦，昏厥当场。
柯莱抬起稚嫩但却已爬满死气的脸，瞧向那渐渐敞开的门，进来的不是往日里那些在他们身上进行实验的身影，而是那个她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人，那个将她拖入地狱的传教士！
浓郁到了极致的怨恨从大脑深处迸发，眼孔里血丝密布，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于是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那名平日里对待他们如同爬虫的传教士，站到了一边，朝着门外将腰弯了近乎九十度，声音里的谦卑更是刻在了骨子里：“尊敬的【死者】大人，这里就是主人的实验场了，虽然只是一群卑微的牲口，但相信会有能够让您满意的人选。”
柯莱下意识朝着门外望去，那黑暗里，只看见一对蓝虹色的眸子，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地漠视着这里，可即使是这样，柯莱依旧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因为她觉得那双眼睛真是好看极了……简直就像是很小的时候，躺在草地上所仰望的那被璀璨星河所簇拥的月亮。
那对眼睛的主人似乎因为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注意到了她，于是他那同样没有半点温度的声音响起：“你，跟我走。”
话音落地的同时，那对眼睛已经隐入了黑暗。
传教士对门外谦卑行礼，随后走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柯莱身边，眯着眼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没听见大人说的话吗？”说罢，他将依旧呆滞的柯莱朝门外狠狠一推：“跟上去！”
柯莱踉跄了好几步，在试验场的门外摔倒，她仰起脸望向通道里已经走的有些远了的背影，咬了咬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着追了上去。
在接近那背影莫约三米的距离后，她便感到了一阵寒意，虽然冰冷刺骨，但却奇异地让她体内那些终日折磨着她身心的魔神残渣没有了半点躁动。
怀揣着对未知的恐惧，抱着‘就算再糟糕也无非一死’的念头，柯莱低着脑袋，安静地跟在了那被称为【死者】的人身边，一路走出了这片地狱般的地下实验场。
当阳光久违地洒在她的身上时，她只觉得黑白的世界里闯入这么一个突兀的东西，实在太刺眼了……
第47章 最初的「死者」
那道背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柯莱一眼，就这样始终保持着匀速，机械般朝前走着。
身体早已经被实验摧残得不堪负重的柯莱，虽然很想就地倒下，可看看那个背影，她又只好咬咬牙，拼命地跟上去。
一路走过了旷野，走进雪原，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被一层厚厚的乌云遮盖，天空上也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只穿着单薄衣衫的柯莱被冻得嘴唇乌青，眼孔涣散间，身体摇摇欲坠，但前面的那道背影还在朝前走。
“嘿嘿嘿嘿……”
“看啊，多么合适的一个地方啊，四下无人，不如杀掉那个人逃跑吧？”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力量……你是有的吧？杀了他……”
“然后逃跑吧……”
本因那股寒意沉寂下来的魔神残渣，趁着柯莱的意识最薄弱的这一瞬间，突然在她的大脑里低语了起来。
而柯莱现在的状态，称之一句“行尸走肉”也并不为过，哪里还有意志去抵抗魔神的低语呢？于是，她涣散的瞳眸骤然亮起残虐的光彩，下一刻，墨色的烈焰组成扭曲的黑蛇闪电般袭向了前方的背影。
“嘶——！！”凄厉的惨叫瞬间在辽阔的雪原上响起，但发出惨叫的并不是被偷袭的人，而是那只发动偷袭的黑蛇。
背影的主人终于第一次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哪怕一丝温度与表情，就这么随意而理所当然地用一只手握住了黑蛇的身躯，熊熊的黑炎无法灼烧他，魔神遗留的气息无法威慑他。
黑蛇凄厉惨叫着，柯莱的意识都被那直达灵魂深处的哀嚎唤醒，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银发紫瞳如人偶般的少年，站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神情淡漠而随意地将那可怕的魔神残渣捏臭虫般掐在手中，稍稍一握，一层同为黑色的冰晶便将黑蛇连同黑炎一起冷冻，继而化作无数黑色的冰渣掉落在积雪的地面。
做完这些，少年甚至没有看柯莱一眼，依旧转过了身，继续朝前走着，就好像此前的行为，对他而言跟随手丢了个垃圾一样没什么好在意的。
柯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或许是因为刚刚激发了魔神残渣力量的缘故，柯莱的体内莫名多了些足以支撑她继续前进的力量，在强烈的不安中追上少年的背影，柯莱心底不断地猜测这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毕竟不管怎么看，她刚刚确实是偷袭了这个恐怖的像是个怪物的家伙，可对方却只是化解了她的攻击便没有了下文，是什么人值得对方如此大度呢？柯莱觉得……大概只有死人。
所以……我这是要被送去处决了吗？柯莱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想。
尽管她在那处地下试验场里无数次想到过自己会死，甚至不止一次觉得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可当死亡真的来临时，刻在人类本能中的恐惧依旧会迅速侵占人的思维。
就在这样被恐惧包裹的感觉里，柯莱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当恍然回神时，她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木质的大房子，房子立在雪原与树林的交界，孤零零的一座，视线所及看不到任何其他建筑。
少年径直推开木屋的房门走了进去，但门却敞开着没有关上。
柯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但她站在门前，看着室内纤尘不染的地板和毛毯，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身子，一时间觉得这里不是自己应该踏足的地方。
直到已经坐在客厅壁炉旁的沙发上的少年冷不丁说了声：“进来。”
柯莱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随后将脚在门前的木板上蹭了几下，才走进门去。
门扉自动闭合，一下子将身后的风雪阻隔，室内温暖的环境，让柯莱险些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状况，让柯莱在门边无措地傻站。
少年瞥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一大团黑色的水飞过来没给柯莱任何反抗的机会就将她包裹，随后是飓风带动水团剧烈旋转。
窒息与晕眩瞬间将柯莱稍稍缓解的精神紧绷，果然，还是来了吗？但为什么处刑的地方要选择在这里？让受刑人死前享受一下人间最后的温暖吗？
混乱的念头还没在脑海里成型，旋转的水团、柯莱身上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和绷带都已经全部消失。
甚至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浑身清爽地被一张毛毯包裹住瘫坐在了少年对面的沙发上。
浑身上下的柔软触感与刚刚的冰冷晕眩形成强烈反差，柯莱已经彻底搞不清现状了。
她紧紧抓住身上的毯子尽力将自己裹的更紧一些：“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将面无表情语气生冷道：“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禁止离开屋子，禁止上二楼，其余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而我，会一直注视你。”
柯莱惊呆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和对方的语言是否共通，她呆愣半晌才试探性问道：“那……实验呢？”
“如果说的是多托雷，也就是你所认知的【博士】那边的实验的话，那么跟你没有关系了。”
一股强烈的惊喜在心底炸开，但还未彻底晕染开来，她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对一个人好，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这一点她很清楚，毕竟上一个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是她的母亲……
她的脸上露出警惕：“你的……目的呢？”
“我已经说了，我会注视你。”少年淡淡道，那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里没有半点情感，甚至于眼底都没有任何神采的模样，给柯莱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注视……”柯莱心底升起寒意，默默重复了一边这个词的发音，并在心底不断揣摩着它的含义。
她惊觉，自己恐怕并没有脱离【实验体】的标签，只是从一场实验中，被丢进了下一个实验场。
第48章 我叫柯莱
我叫柯莱，一个从出生就注定一生不幸的人。
魔鳞病带走了我幼时的记忆，人体实验与魔神残渣占据了我儿时的思维。
【幸福】是我不敢奢望的事物，【期待】这种情感也不知何时从大脑里移除，毕竟上一次让我产生期待的人，是那个自称可以治愈魔鳞症的传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