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后来路明非才知道她原来不是愿意留在原地等别人,只是因为等待的是他而已。
又直到今天路明非才忽然明白,相比等待或许绘梨衣更喜欢的是……陪伴。
开冰激凌车的小哥是个很有些憨厚的年轻人,大概是从学校里辍学的高中生,脸上居然还有些生涩,从后视镜里看到在斑驳的阳光下奔跑著追逐的男人和女孩,便摇晃著铜铃停了车。
“哎呀哎呀,我没有看到两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小哥下车就稍有些腼腆地道歉,绘梨衣睁著圆圆的大眼睛看他身后的冰激凌口味牌,小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两位客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呢,即使是在迪士尼乐园这种地方也很少看到你们这样般配又美好的恋人啊。”看来他还是个自来熟的话痨,在绘梨衣指了指香草味冰激凌和草莓味冰激凌之后一边制作一边和路明非搭话。
可路明非没有上当,他看到这小子的迪士尼工作人员制服下面是浮世绘的内衬,露出的手腕还隐约可见恶鬼与猛虎的刺青。
一看就是本家的人。
果然,源稚生和橘政宗选择退让,允许路明非把绘梨衣带走,但她毕竟是蛇歧八家最重要的资产,在家主们眼中还是最不稳定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当然会用最严密的监视来确保女孩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不会突然失控。
虽然是阴影中的社会,但蛇歧八家毕竟也是秩序的制定者与遵循者,如果放任绘梨衣这么危险的东西在外面乱跑,失控之后可能会造成恐怖的伤亡,到时候事情闹得太大的话说不定连龙族的秘密都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了。
“哈哈我们不是情侣啦,是好朋友。”路明非爽朗地笑,他意识到此刻关注这里的人可能远不止一个两个,说不定蛇歧八家、猛鬼众和学院都在盯著他们。
这其实是不用怀疑的事实,所有有意染指日本这片领土的势力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虽然楚子航小组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但显然已经开始有激荡的暗流在整个混血种世界冲刷,而暗流的中心则是这个小小的岛国。
“是这样吗?不过客人伱们看上去真的很般配!”小哥分别把香草味冰激凌和草莓味冰激凌递给绘梨衣和路明非,朝著路明非竖起一根大拇指。
“绘梨衣和路明非很般配。”绘梨衣舔舔草莓味冰激凌,小心翼翼地把纸条给路明非看,好像她是要给男人展示全世界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能被他看到。
很多年过去,绘梨衣比上一次成长了很多,她其实懂了很多事情,也知道男女有别,绘梨衣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源稚生的面前换过衣服了。
曾经她连男女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对爱情的理解就只是懵懂的星光透过如山的乌云进入眼帘,今天她已经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就算小心翼翼就算羞怯矜持,其实放在路明非眼中也像是平地炸开的惊雷,像是荒原沉下的余晖。
路明非用右手覆盖自己的胸膛。他笑笑,捏捏绘梨衣的脸,
“绘梨衣是很漂亮的女孩,你和谁都会很般配的。”他说。
可眼帘渗透的细碎阳光里好像有纤细的女孩伫立,她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吐息如兰中是少女嗔怪的声音,“师兄师兄,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那是夏弥的剪影啊,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这种时候闯进他的灵魂里。
他答应过夏弥会一直和她在一起,一约既定万山难阻,就算世界毁灭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他的心或许早已变得不像是人类的心,龙的灵魂与信念或许早已经随著那一次次被沸腾的血液流淌填充了他的一切,但他想证明自己还是路明非。
一万个世界里都只会有一个的路明非。
他并不是想证明给其他任何人看,他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证明给那个连自己都不信任的衰仔看,就算他已经变得很牛逼,就算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多得数不清,可他还是能对某一个人倾尽所有。
这时候绘梨衣像是猫一样去蹭路明非的手背,她的肌肤滑腻,像是难遇的宝玉,仰头的时候眼睛里只装著伸手抚摸她脸颊的男孩,猫一样警觉的瞳孔里闪烁著希冀的光。
在这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尚未知晓的过去,命运已经把她期待的那扇门彻底关闭。此时她所能感受到的温暖不过是门缝中透出的微光。
可即便是那一缕微光也已经让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那么明亮。
恍惚间路明非似乎听到了,他听到有某个男孩的声音如深谷悠悠的风,那个男孩在肆无忌惮地笑,笑他的愚蠢,笑他的悲哀,笑他的……痛苦的不甘。
——
黑色的雷克萨斯悄无声息地穿梭于车流,怪异的是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为它让路,这辆车简直像是某个君王的座驾,走到哪里都畅行无阻。
它确实是君王的座驾,这个国家的阴影中有两个真正的统治者,一个是正统的蛇歧八家,一个是能够与蛇歧八家抗衡的猛鬼众。
此时坐在驾驶位上的居然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孩,她的眼睛妖媚得像是古老的狐妖,映著漫天的光火,斑驳的阳光透过一闪而逝的枫叶在那对明媚的眸子里留下美好的光与影。
女孩漆黑的长发是被绾起的,斜插著一支不知道什么花植尚未枯死的枝条,穿著黑色的礼服,脚下是细跟的高跟鞋,即使坐著也能看出高挑与靓丽。
这是个很纤细但又很丰满的女孩,眉眼间流转著勾人魂魄的魅力,白鞘的木刀就很横卧在那对修长紧绷的大腿上。
真正的君王在她的身边,那似乎是一个颇有些张扬的歌伎,在副驾驶中坐得笔直,身形笔挺,眼细而且长,眉宇温婉。
他以肩披著血色的广袖和服,刺绣著古事记般的神魔妖鬼,狰狞与神圣似乎共存,和服下居然是干净的衬衫,分明是个男人,锁骨却精致伶仃,皮肤是健康的白皙,脖颈如白玉般的颜色。
歌伎的头发用束带简单地捆扎,身上氤氲出蒙胧的樱花香,那件广袖和服红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男人莹白色的皮肤交相辉映。
他抚摸怀中猩红色刀鞘的长刀,像是抚摸恋人的肌肤,眼帘低垂,把那双眼睛藏在阴影中。
“贵客们应该早已经醒了吧。”男人还是低垂著头,缓慢地擦拭出鞘的长刀刀锋,他的语调中似乎带著轻笑,手指素白纤长,不过真正强大的人能感觉到那具似乎瘦弱的身体里藏著惊人的力量,甚至说不定能手撕狮虎。
“药物的剂量并不大,就算是我这样卑贱的血统也该已经恢复神智了才对。”驾驶座上的女人说。
男人是猛鬼众中地位高绝的“龙王”,等同于源稚生在蛇歧八家的地位,他有两个名字。
风间琉璃
以及……
源稚女。
而那个妩媚的女孩,她是樱井小暮,猛鬼众中的龙马,同样是发号施令的领袖人物。
樱井小暮的声音冷冽又清淡,像是竹林深处潭水上的风,带著冬日寒风般的微冷。这微冷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与这辆车在车流中切割时掀起的风声同奏。
风声中,长刀出鞘与子弹上膛的声音像是平静夏夜的闷雷那样突兀地响起在这辆车的后座上。
光明如镜的刀刃反射男人们狞亮的黄金瞳,他们的眼睛同一时间睁开,像是两头互相搀扶著沉睡的巨龙在此刻苏醒,凶暴的心脏轰鸣宛若战鼓。
那是远比猛鬼们更加危险的东西……
他们简直是妖魔!
“哈哈……”风间琉璃发出张扬的狂笑,他横刀眼前,以刀刃的反光去看那两个分别用刀与枪对准自己和樱井小暮的男人。
“加图索君,楚君……”他缓缓地将刀收入刀鞘,展现出足够的善意,
“仰慕很久了!”
这一章稍微有点短,但太困了,我得休息了。明天继续吧。
第172章 171绘梨衣的秋季攻略(4)
有的人麻木地活著,岁月与命运都没有意义,活著这件事情最终就只是为了等待必然到来的死去。
可有一天那个人会遇见自己穷其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光,那缕光会如此热烈地映照在她的眼睛里,把那些麻木全部驱散。
像西山来的风,卷起川流上的晨雾。
关注这场约会的人不在少数,那些敞著怀露出修罗刺青的魁梧男人、那些袅袅婷婷媚眼如丝的纤细女孩、那些眼神凶狠但五官依旧稚嫩的孩子,还有那些本该相爱却因该死的命运而不得不互相吼叫著厮杀的兄弟。
全日本阴影中所有的暴君都俯瞰著秋深时分懵懂阳光下并肩的男人与女孩,他们的心脏跳动时就在社会的暗面掀起汹涌的狂潮。
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鲜血,匍匐前行在这满是名为大义的谎言中。
贪婪的火灼烧著这些人的心,他们看向那个似乎笼罩在光里的女孩,像是在看登神的圣杯。
可谁都不敢去看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因为他太高大了,太狰狞了,也太威严了,虽然没有随身携带著武器,却让人感觉手握弑杀君王的刀剑。
更大的暴力就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威慑著所有人,谁都知道……
谁动,谁就去死。
——绘梨衣在源稚生的面前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她只是静静地坐著,眼睛漂亮但死寂,像蒙了一层雾的湖。
可在路明非的面前她好像被赋予了灵性,眼睛闪著光。
阳光已经不那么盛了,路边是被风吹起落叶的枫树和银杏树,红色与黄色的叶子铺满这座乐园员工小门外的长街,密到连路面都见不到了。
“前两年市政府把这里规划成了一条商业街,但是大概是资金出了问题,计划搁浅了,哈哈。”把他们送到这个隐蔽出入口的大叔是迪士尼的工作人员,很多年前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头发是灰白色的,肚子圆鼓鼓。
大叔是个很健谈的人,他帮绘梨衣拎著装小石龟的笼子,走在最前面,脚下边往前走就一边把落叶扫到一边。这里果然是经常有人路过的街面,落叶的下面居然很干净,也很干燥,应该是时常有人行走的缘故。
“以前大叔也是这里的居民呢,但我们已经迁走了,那时候我就在那个位置卖关东煮,做了十多年的生意。”
大叔指了指街角一株银杏的下面,那里的店面已经全部被关闭,卷帘门上贴著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GG小牌子。
“像我这种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学过技术的人,要在千叶县找到体面的工作还真是麻烦,所以就回了这里给这里的老板打工咯。刚回来那两年还有施工队会进出呢,后来工程停止,这里也就没人了,连市政府的保洁队也不会进入这条街道。等到冬天的时候街面就全是枯枝,我们会在枯枝的中间踩出一条路来,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再用铲车把它们全部铲掉。”
“看不出来大叔以前还是做关东煮的呢。”路明非笑吟吟的,他的语调温和,身上弥散著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清气,绘梨衣则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紧靠在男人的身上,另一只手抱住轻松熊的玩偶。
“年轻人看不出来吧?以前大叔我的亲戚里面有很多渔民呢,阿公会每周送来新鲜的昆布和海鱼,我们家的汤底都是这条街上最鲜美的。”大叔帮路明非和绘梨衣把后门打开,
“快走吧快走吧,这里一般不会给游客通行的,不过我这次就法外开恩嗷。”
“好嘞,谢谢大叔!”路明非陪著笑递上一根烟。
老男人也不拒绝,接过香烟别在内衬里,笑眯眯地把两个人送出了迪士尼。
“玩开心了吗?”等大叔离开,路明非摸摸绘梨衣的脑袋说,他单手拎著笼子,即将黄昏的阳光从树荫间斜斜的落在他的脸颊,光影变化,好像蒙胧著一层金色的光晕。
绘梨衣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眼睛里的笑意和欣喜是藏不住的,她刷刷地在小本子上写字,然后展示给路明非看。
“能和路明非在一起,在哪里都很开心。”
路明非的心脏咯噔一下,身后尚且熙攘的迪士尼好像正缓缓远去,那些人声鼎沸的喧哗都化作安静房间中时钟秒针不断向前的咔哒声。
他心说小妞儿你快矜持些啊,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被人拐跑的你知道吗,哪有这样动不动就直球出击的啊。
可绘梨衣原本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她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表达出来,因为她的生命如此短暂,如果不快点表达自己的喜欢那大概她喜欢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绘梨衣以后每天都要很开心。”路明非伸手拨开落在绘梨衣头顶的枫叶,风吹过便叶片簌簌,秋日的傍晚已经有了些凉意。
绘梨衣认真地点点头,她轻轻拥抱男人,然后立刻分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在路明非的手里。
这么多年来,今天真的是绘梨衣最开心的一天,上一次的别离后就算是她这样笨笨的人也能想到大概再也没法和Sakura一起出门了。可命运终究是待她不薄的,让她能再和那个在海底笨拙地拥抱她的孩子见面。
他们一起去玩了鬼屋,去了灰姑娘的城堡,去看了美女与野兽的剧场秀,还坐了过山车,坐了摩天轮。
绘梨衣已经不害怕鬼屋了,她能勇敢地面对那些以前能吓到她的东西了;绘梨衣也不害怕灰姑娘城堡中那些扮作怪物的工作人员了,因为路明非就在她的身边。
上一次他们没有去过山车,这一次绘梨衣执意要去尝试那种危险的项目,过程中路明非一直都很关注她的精神状况,女孩虽然也在尖叫,却并不胆怯,只是为自由而愉快。过山车上飞速后退的深秋里他们在光影交错中对视,好像远隔人海的相遇。
他们也在摩天轮上眺望浦安市的全景,灰白色的建筑向著西边的东京都延伸,又和另一个都市群接壤,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个方向能看到山也能看到海,明净的光落在绘梨衣的身上让路明非几乎要忘了时间。夏弥说这是男孩和女孩约会的圣地,那时候绘梨衣的眼睛里也闪烁著名为爱的光火,闪电几乎要从心脏与心脏的同步中迸射,可他们就只是静静地眺望远方的东京。
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是确认自己心跳加速了的,并不只是一个瞬间,而是很多个瞬间,这种感觉不是喜欢、不是爱,可那又能是什么呢。
但是他并不只对绘梨衣有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奇怪,而且让他自己很生气。
“晚上绘梨衣想吃什么?”路明非站在街边伸了个懒腰,他拿出手机给楚子航打电话,可手机另一边始终是无人接听或者忙线。他并不担心两位师兄会在日本遭遇什么危险,接受了尼伯龙根计划的楚子航与恺撒单独拎一个出来都是极能打的好汉,放在三国演义里至少是长坂坡上浑身是胆的赵子龙那一档的人物,这俩双剑合璧就算源稚生这种超级混血种也拿他们没辙。
更何况楚子航手里捏著暴血技术,如今的他打开暴血的负担已经不那么严重,过去龙血对他的侵蚀也已经被侵蚀,真要打不过开三度暴血,单刷小半个猛鬼众怕是没有问题。
一天没怎么看手机,倒是来了不少未读信息,上午的时候还有楚子航和恺撒的,到了下午基本上就只有龙血社那边的公务汇报和夏弥、诺诺的消息弹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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