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北静王 第110章

作者:撑死的瘦子

  黛玉闻言顿了顿,眼前的少年是姐夫不错,可毕竟那是表的,关系就隔了一层,岂能相提并论。

  且不说关系亲近如此,这份关心之意,黛玉却是能真切的感受到,抿了一口紫鹃递上来的雪梨,怅然道:“原也是老毛病了,请了多少名医皆不见效,倒不需如此麻烦,待会歇歇也就好了。”

  水溶闻言蹙了蹙眉,他从黛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林家亦是煊赫人家,其祖上曾袭过列侯,今到林如海,业经五世,才无爵位,不过其家业尚在,故而并不乏请名医诊治,而黛玉自上京后,国公府也为黛玉请了宫中太医,可时至今日,病情依旧如此。

  或许在黛玉的心里,自个的身子也就如此了,自怜自哀的,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沉吟一声,水溶温声道:“妹妹,我请来的这位大夫学问最渊博,更兼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先与他瞧瞧再说。”

  张友士的医术,水溶还是认可的,虽不至于断人生死,但也是医术高超,请他来为黛玉诊治一番,或许不错。

  黛玉闻言柳眸熠熠,垂首抿着冰炖雪梨,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余光瞧着眼前温润的锦服少年,芳心有些莫名。

  水溶见状亦不多言,目光瞧着黛玉细细轻咬雪梨,安静娴然的,颇有一种美感。

  不过水溶也不能盯着少女,有失仪态,故而打量一两眼,目光转而望向屋内的摆设,只见左置一张绣榻,榻下摆着滚脚凳,床头设一小几,上置一哥窑定瓶,壁间悬一山水画,窗下案上设着笔砚,一旁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

  眼下此情此景,怎么说呢,这儿不就是一间书房,那里像个小姐的绣房。

  黛玉虽是咬着雪梨,可是同在屋内的,怎能对水溶视若无睹的,见其目光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心中亦有所动。

  似她这般的,在旁人眼中大抵也就是不合规矩了,姐夫亦是如此想的吧!

  思及此处,黛玉便没什么胃口,偏了偏螓首,提着绣帕擦了擦粉唇,轻声道:“好了,感觉顺了许多。”

  紫鹃闻言便劝道:“姑娘,你才吃了几口,哪里就能顺下来。”

  水溶目光瞧了瞧紫鹃端着的瓷碗,其内估摸着还剩一半,的确是没吃几口,这说感觉顺了的,谁会相信,毕竟这冰炖雪梨又不是什么什么精华灵液。

  只是辛苦熬了一盅,眼下却没吃上几口,还真不知让水溶说什么好。

  紫鹃劝了几句,见黛玉不愿的,只能叹气收拾起来。

  见此情形,水溶并未相劝,毕竟也没指望一盅冰雪梨能够缓解黛玉的咳嗽,最为主要的还是要等张友士过来诊治才是。

  不过眼下同在一屋,总不能几人干瞪眼的,于是水溶闲聊道:“妹妹的屋子装扮的颇为雅致,倒是与常人不同。”

  宝钗屋里那儿不摆器物,色调单一,仿若雪洞一般,而黛玉这要不是有那萦绕着女儿气息的绣榻,那就是一间书房了,只能说不愧是红楼双殊,品味与众不同。

  黛玉闻言抬着清澈的柳眸望向少年,其内盈盈有流光溢动,手儿攥了攥锦帕,低声回道:“原也不讲什么雅致,只是我喜欢看些书,故而让三丫头拾掇了一些摆在架上,闲时便看看。”

  水溶瞧着黛玉低眉垂眼,颇有些拘谨的,心中也是有数,黛玉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这暂住王府的,以黛玉的性格绝不会如此劳烦三丫头,即便是喜好读书,捡几本也就罢了,何至于摆一书架,这在水溶看来,估摸着是三丫头晓得黛玉的喜好,故而才会多搬了些书籍。

  至于黛玉言说是她所求,应是将事情揽在自个,省得凭白让三丫头落了埋怨,心是好心,只是让水溶心里有些许异样,好似他是个斤斤计较之人。

  笑了笑,水溶语气略显打趣道:“古人言:“腹有诗书气自华”,妹妹言行举止不俗,原是读书读出来的,我书房里也有不少书籍,妹妹若是不嫌弃,也可去念念,以妹妹的聪慧,说不得日后出个才女。”

  多读书养才气,言行举止间就能瞧出一二,黛玉喜好读书,身上自然会有书卷气,话得体圆润,时时尽显高贵典雅,仿若一阵清风拂来,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不光是黛玉,元春、探春、迎春几位妹妹身上亦是如此,而可卿虽也念过书,但身上却无多大的书卷气,更多的反而是妩媚多娇,至于那些个丫鬟,俏皮可爱的方显为真。

  黛玉闻言,柳眸微亮的望向少年,轻声问道:“姐夫觉着女儿家读书是好事?”

  爷们的主业是“辅国治民”,女儿家的主业是“针黹纺织”,似这些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她们份内之事,对于她们这些女儿家们,上学的目的仅仅是学好琴棋书画,精通女红,到了年纪之后寻得良人,嫁夫随夫就好,还做什么才女。

  黛玉虽不理世俗,但并非不明世俗。

  水溶闻言了然,封建时代对于女儿轻学的思想实属正常,所谓“无才便是德”,才能什么的无关重要。

  沉吟一声,水溶开口道:“读书首在于明德、知礼,有何不可读的。”

  水溶可没有什么对女人轻学的思想,反而是赞同她们读书,旁的不说,就说自个身边的几个丫鬟,哪个没让她们念书,只是璎珞以及晴雯两人念不进去,反倒是香菱是个爱读书的,他也不是随着香菱去了。

  黛玉闻言抬眸望向少年,思绪恍惚,犹记得第一回与姐夫相见之时,姐夫劝诫宝玉便是如此,原以为姐夫是单独对宝玉论之,不曾想在其心中是一视同仁,当真是与世俗不同。

  一时之间,黛玉心情愉悦不少,笑道:“姐夫的性情倒是和宝玉相似。”

  宝玉有些“离经叛道”,对于所谓的礼数嗤之以鼻,与水溶对待女人读书的态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说着相似也不足为过。

  只是水溶感觉自个被冒犯了,心情莫名有些不爽。

  不多时,一席长袍的张友士被请进王府与黛玉疗治,约莫半个时辰后,水溶才知晓了黛玉病情的一些状况。

  厢房之内,张友士躬身禀道:“王爷,依草民所见,小姐所患应是“唠嗽”之症,所谓肺虚为本,痰热为标,肺主气,主宣发肃降,通调水道,.”

  水溶闻言蹙了蹙眉,对于所谓的医学术语也不甚理解,甚至于有些迷迷糊糊的,于是等张友士把话儿说完,便询问道:“张先生,此症应当如何诊治。”

  长篇大论的没必要,关键是有没有本事诊治。

  张友士抚了抚颔间的白须,沉声道:“草民开些补益肺脾之气的方子,居家静养即可,只是关键在于小姐,小姐先天禀赋不足,肺脏本就受损,并非一日之功,然而小姐是个心思玲珑之人,思虑太过,以至于劳倦过度,日久可出现肺气阴两虚,而肺虚又易招邪侵,从而使疾病反复,不易恢复,今日小姐之所以咳嗽不止,乃是素体积郁而化火,肝火上犯于肺。”

  顿了顿,张友士正色提醒道:“王爷,所谓久嗽成劳,小姐忧虑过甚,时日久了,咽干嗌痛,精神疲极,嗽痰或浓,或时有血,那时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水溶闻言心中了然,似张友士所言,黛玉虽因先天不足而导致肺脏受损,但这并非无药可治,只是需得长时间休养,最关键的却是黛玉的多愁善感以至于劳倦过度,从而降低了身体的免疫力,易于生病,从而久嗽成劳。

  原著中黛玉香消玉殒之时,不正是咳出了血。

  沉吟一声,水溶开口道:“本王知晓了,有劳张先生了。”

  张友士倒也没有说什么,治病救人,这本就是他的职责,开了一张补气的药方,他也并不多待,转而离去。

  水溶见状亦不多言,目光望着倚在软塌上的丽人,语气有些莫名道:“妹妹可都听见了?”

  其实算起来,黛玉的病情说重也重,毕竟是肺脏受损,可说轻也轻,无非就是长时间养气,关键在于黛玉自个,原本身子就弱,又多愁善感的导致劳倦过度,长久以往的,即便是一直补气的也经不起消耗,故而病情愈发沉重。

  简单来说就是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病医,再好的补药也没得办法。

  黛玉素手捻着额间的一缕青丝,眉眼低垂道:“听见了。”

  水溶听着黛玉淡淡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为好。

  仔细想想,黛玉以往请过不少名医,不可能个个都是庸医,尤其是那些个太医,怎么说都是有些本事的人,想必其中有不少都提醒于她,只是直到现在,黛玉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可见其心中虽有数,但却控制不住自己。

  此时紫鹃开口道:“王爷,奴婢曾听姑娘说过,姑娘三岁那年碰见一个癞头和尚,说姑娘的病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还要化姑娘去出家,只是林老爷并不理他。”

  黛玉抬眸瞧了一眼紫鹃,倒也没说什么,手儿继续捻着额间的青丝。

  水溶闻言默然不语,黛玉动不动的就恸哭伤神,怎会不见哭声,原著中黛玉曾与宝玉下棋时说是眼泪少了,可见那时便是征兆了。

  思忖片刻,水溶轻声劝慰道:“妹妹还是放宽心思为好,眼下身子为重,旁的也不需多想,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了,尽管与姐夫言明,姐夫定然为你做主。”

  面对这心病,水溶也并无办法,若是能劝说,那也轮不到他来,只是想着这钟灵毓敏的少女,水溶还是有怜爱之心,旁的做不到,护持一二还是没什么问题。

  黛玉抬眸望向少年,其内盈盈如水,轻应了一声。

  水溶见状亦不多言,转而对着紫鹃吩咐道:“紫鹃,妹妹是个不愿麻烦旁人的,怕是心里有事也不会与人说,以后妹妹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你便来告知于我。”

  黛玉的性情,水溶还是了解一二的,毕竟知晓原著之人,没人会不明黛玉,真要是遇见了什么心事,那也不会与外人道。

  紫鹃闻言眸光一亮,应道:“王爷,奴婢记下了。”

  这下姑娘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水溶轻轻颌首,旋即也不多待,吩咐紫鹃煮药之后也就没有多待,转而离去。

  ps:今天就一章,其他的写不出来。

第188章 无可奈何的宝玉

  荣国公府,荣庆堂。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儿四人聚在一块摸骨牌,恬静娴然的李纨坐在锦墩之上陪同。

  凤姐儿见贾母眉间带有郁结,不如往日自在,心中一动,她是个心思剔透得,猜想到贾母是因为府里的姑娘们都不在了,一时之间冷清了不少,有些怅然。

  顿了顿,凤姐儿笑着说道:“老祖宗,我这儿可没多少了,您可得手下留情些,好歹留些脂粉钱,要不然我可没脸见人。”

  此言一出,几人都笑了起来,她们哪里不知晓凤姐儿这是顽笑话,凤姐儿是个破落户的性子不错,可这模样俊的很,粉面含春的,怎会差那些个胭脂。

  贾母鞠着脸也笑出了声,啐骂道:“你也是个管家的人,大把的银子从你手里过的,还在乎这些个三瓜两枣的。”

  凤姐儿闻言不以为意,努着嘴说道:“老祖宗这话说的,那又不是我的银子,过过手瘾也就罢了,真要把银子揣进兜里,我脸都没法要了。”

  管家的银子是公账,并非个人的银子,这点凤姐儿岂能分不清楚,就算私下里有些不清不楚的,又怎会在贾母等人面前胡说。

  贾母笑着瞧了眼凤姐儿,倒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笑骂道:“你要是有本事,自个赚回去,小家子气的,亏你还历练了这么些年。”

  凤姐儿粉面依旧带着浓浓的笑意,语气却有些委屈道:“我哪有这本事,得,看样子我这匣子里的铜钱还没焐热呢,又得去老祖宗那儿。”

  一番趣话,顿时又引得贾母等人轰笑,一时之间,堂内欢声笑语的。

  不多时,宝玉走了进来,引得贾母无心玩牌,搂着自家孙子爱不释手的,而宝玉也极为享受,尽心配合。

  或许这就叫双向奔赴,怪道贾母对宝玉不同。

  贾母揉了揉宝玉的束带,亲和道:“今儿个读书可累了?”

  宝玉闻言顿时哭丧着张脸儿,他是个爱凑脂粉堆的人,可那些妹妹们都被带去王府,没个地方可凑,加上父亲盯的紧,也就只能去读读书。

  思及此处,宝玉也顾不上回贾母的话,眼珠子一转,眉宇间带着希冀,问道:“祖母,妹妹们去姐夫那儿有一段日子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这几日读书的经历,天知道他心中苦楚有多深,要不是袭人拉着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眼下都过了不短的日子,还是赶紧提醒祖母,让妹妹们回来,只要妹妹们回来了,自个撒个娇就能不去读书,专陪着妹妹们玩了,大家伙一起再过以前那般顽闹的生活。

  读书、读书,读个劳什子书。

  众人闻言一愣,反应最快的凤姐儿美眸弯弯的望着宝玉,语气略显戏谑道:“宝玉这个哥哥是想妹妹了。”

  该说是想林妹妹了。

  宝玉被凤姐儿当场点破,颇有些不好意思,“纯洁”的眼眸嗔了一眼,如玉的面容浮上一抹嫣红,宛若三月桃。

  贾母闻言心中一动,倒也没回宝玉的话,目光望向凤姐儿,询问道:“二丫头她们去了多久了?”

  凤姐儿笑着回道:“有小半月了。”

  贾母蹙了蹙眉,当初元春提出的是让妹妹们去王府陪着顽乐一阵子,顺带着避避暑气,眼下才过了小半月便催人的,似乎不大好。

  薛姨妈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多言,不过心神一直注意着贾母,按她的想法,还是希望贾母暂时不要将人接回来,这在王府住的日子越久越好。

  凤姐儿回了贾母的话后便不在言语,她明白贾母其实也想二丫头她们,毕竟对于年岁大的人儿,喜欢的便是承欢膝下的感觉,眼下府里冷冷清清的,倒显得不自在了,先前摸骨牌的时候也没多大的兴致。

  宝玉见贾母默然不语的,心下便急了起来,拉着贾母撒娇道:“祖母,林妹妹身子娇弱的,这在王府的哪里能放心的下,还是把林妹妹她们一并接回来吧!”

  王夫人本不欲理会这些事儿,接不接回来的也不打紧,只是听见“林妹妹”的名头,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凝眸瞧了宝玉两眼,轻声道:“老太太,王府煊赫门第,哪里会亏待了,何况大丫头心里是有数的,咱们也不用急着把人接回来。”

  什么林妹妹不林妹妹的,她家宝玉近段日子肯读书了,老爷心里正高兴着呢,岂能让那丫头回来把事搅黄来。

  贾母闻言轻轻颔首,人是她同意送去的,眼下又急着把人接回来,确实不合时宜的,于是偏头对宝玉说道:“你老娘说的对,大丫头是王府的主母,哪里会亏着林丫头她们,你啊就不要担心了,等她们避完暑也就回来了。”

  “可”

  宝玉心急如焚,刚欲再劝说两句,早就瞧出苗头不对的凤姐儿已然上前,素手搭在宝玉的肩头上,笑盈盈的说道:“你们这些小叔子、小姑子的,平日里在一起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掐架,这不在一起了又想的紧,也不知你们要闹哪样。”

  宝玉听后顿时无语,他们哪里掐架了,无非就是拌了两句嘴。

  这时,王夫人出声道:“宝玉,你刚念完书,先回屋子里歇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