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阿德里安·黑森怀疑皇女和将军早就私下达成协议,这番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难道肢解弗兰的谣言是真,皇女真想将弗兰纳入南部议会的统治?
“廷森家族,哼,帝国硕鼠罢了!将军,这些年来法院常常收到针对那些硕鼠的起诉,他们的走狗肆意兼并土地、抢掠行商、胁迫地方领主,总督府前后搜集不下千条罪证,只是前些日子的灾乱,一时间来不及处理罢了!”
阿德里安·黑森适时开口,义愤填膺。
弗曼·安特深深看了一眼同僚,又看向皇女。
你和廷森家族作对我没意见,但今天搜集他们的罪证,明天是不是还能向皇帝弹劾他军区将军的不是?
洛林是帝国仅次于赫伯乌斯的大贵族,犯了国法也有和皇帝谈判的底气,弗曼·安特虽是完照,但还没有凭一己之力抗旨的胆量。
“有劳总督大人了。”弗曼·安特露出亲善的微笑,眼中闪过冷意,打算回去后就搜集胖子的把柄。
“只要廷森家族不妨碍云岭发展,本皇女还不屑因诺艾尔·廷森的事和他们计较,”赫丝蒂娅说道,“就这样吧,将军,洛林银行安保的事,会有专人前往军部商议的。”
“您的意志。”
“另外,”感觉拉拢初有成效后,赫丝蒂娅点了点头,说道,“一周后云庭山庄会有一场大会,目前已有三百七十一名外乡客人明确参与,如此盛会,我想怎么少得了将军阁下呢?”
“殿下盛情难却,正好,我也想见一见那些异端的风采。”温和了一天,弗曼·安特终于露出本相,翠绿的眼眸中闪动着残忍的神色。
“他们今后可能是帝国忠良,也可能不是,但帝国礼节是要到位的,也请将军谨记。”
赫丝蒂娅提醒。弗曼·安特在资料上是通晓境,但他十年前的画像还是中年模样,难保没有更进一步。完照境的高骑士,皇女真担心他一个人把参会的客人们全部杀光。
“明白。”
……
莱汀岛,夹竹桃公共浴场。
浴池中央的花型喷泉洒着热水,蒸汽贴着地面向上弥漫,男人们只挂一件浴巾,或飘或游,怡然自得。
阿兰·皮埃尔靠在浴室外围的石塌上,与另外三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抵足而坐,几人中间摆放着红色金属外壳的水烟。烟草、蜂蜜和苹果的芬芳过入肺叶,蛇形烟管扭动着,烟嘴被男人含在口中,像是在与爱人深吻。
这是黑海男爵的主场,在诏安来自云岭山脉的叛党之后,他已经取代格伦爵士和黑手公会,成为珊瑚码头明面暗面的话事人,可谓只手遮天。
这支来自山脉的叛党是正儿八经草寇出身,曾受变革执刃指使,在云顶附近激化动乱。与皮埃尔曾经所属的埃拉小队不同,这帮人与帝国没有深仇大恨,是典型的投机者和案犯,而今一朝赦免,终于过起了人上人的日子,跟着黑海男爵吃香喝辣。
而其中几位幸存下来的刃司,也是皮埃尔初步在风泊港站稳脚跟的底气。由于出自穷山恶水,虽然号称刃司,但境界和秘术造诣远远比不上飞鸟派系和辉煌派系的干部,刃司中那名叫费恩的最强者也不过窥秘境界,和皮埃尔所属小队的埃拉队长旗鼓相当,没背景没根基,好勇斗狠有一套,斗不过就只剩三姓家奴一招。
因此,即便皮埃尔只是刃修学徒,驾驭这支叛党残部也没费多大功夫,金钱和美色,是他收买人心的秘器。
“白海勋爵,”皮埃尔吸了一口水烟,向对坐的一名青年悠然说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盘下的地方,可还让你满意?”
格罗斯嫌恶地盯着他,质问道:“亏你还曾是自由意志的一员!你彻底背叛了传播自由、解放苦难的信仰,卖友求荣也就罢了,你坐拥如此财富,明明可以帮助更多穷困潦倒的可怜人,却只图自己的享乐,甚至枉顾律法,在民间发高利贷……如此唯利是图,你对得起皇女殿下对你的栽培吗!”
“瞧瞧,咱们热血青年的梦还没醒呢,哈哈哈哈哈——”
皮埃尔放声大笑,身旁几名强壮的男人也肆无忌惮笑起来,水池岸畔,儒雅的、清秀的、文质彬彬的男人也附和着发出笑声。
旋即,皮埃尔目光转冷,瞳孔棕褐,像一条沙地里的响尾蛇:“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雅士,勋爵说话可不要太煞风景。什么叫唯利是图?我借钱给那些重伤重残的人治病救命,让他们还能吃到新出炉的面包,让他们不至于被房东赶出去风餐露宿,我恢复了码头的秩序,我维持了司法的体面!”
“那些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最后依旧会倒在无穷无尽的利息上。”
“这是你情我愿!我让他们活下去,他们才有希望!”皮埃尔叹息着摇头,“勋爵啊勋爵,你为什么要同情那群寡廉鲜耻的贱种?”
“你说什么?贱种?”格罗斯怀疑自己听错了。
“勋爵,你知道码头的人们为什么敬我爱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贵族,因为我有财富!因此,我才能变得体面,变得高尚,我才能有余裕去帮助那些穷困的人!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是如何回馈我,回馈皇女殿下的恩赐?”皮埃尔振振有词道,“他们偷盗,他们抢劫,他们污蔑体面的绅士和小姐,趁乱闯进善良者的住房里实施暴行!你没发现吗,那些绝大部分犯罪的人,都是你所怜悯、所同情的穷人!”
“……”
“勋爵,你帮助了那些穷鬼,可结果呢,他们可曾感激你?”
“他们有的……”
“喔,所以他们感激你的方式,就是四个月里多达六次的刺杀?”
“那是自由意志的同仁,他们以为我背叛了……”
“你同情叛党?同情那些罔顾律法的罪犯?!”皮埃尔眯起眼,“是他们煽动那帮穷鬼,煽动他们为乱,煽动他们作恶,正因为他们脱离了善的道路,才会一直陷于贫穷的泥淖,才会一直在恶的道路上走下去!你救不了所有人,里尔,有的人生来就是该死的。”
“……”
见格罗斯·里尔攥着拳头发抖,皮埃尔这才带着一股优越感说道:“对了,勋爵,你之前说要找我做什么来着?”
“伦迪·杜尔,他向你借了钱,我到此来,是希望你哪怕还有那么一丝良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皮埃尔微笑道,“很抱歉,勋爵,生意就是生意。”
“一百六十万弗郎!你开赌场做了他的局,还诱骗他抵押了白海渔业公司的渔船!”
一百六十万弗郎,按照当前的汇率,大约是一千三百金盾。格罗斯·里尔没什么产业,当初包下白海渔业公司还是靠皇女赏赐的金钱。
后来变乱消弭,百废俱兴,他又扩大了公司规模,开设鱼类加工厂,现金已经告竭,若放任局势恶化,恐怕连下一期的利息都还不上。
“很遗憾,勋爵,我并不知道这一点,”皮埃尔无辜地说,“是你遇人不淑,挑了一个不太合适的管理人。”
“你他妈的……”
格罗斯起身扑向皮埃尔,却被一旁的费恩轻描淡写踢回座位。
“嘿嘿嘿,费恩,你做什么,这位可是皇女殿下亲敕的帝国男爵!我强调了多少次,礼仪、礼仪!这是成为贵族最基本的素养!”
皮埃尔谆谆教诲,费恩哈哈笑着聆听。
虽然黑海男爵境界低微,但他窥秘刃修的境界,也并不足以抹平世俗地位的差距,这是他甘受驱使的原因。
这几个月,被诏安的叛党们已经帮黑海男爵挡下十几起刺杀,让手艺不到家的暗杀者脑袋搬家。
“如果你实在缺钱,我也不是没有门路。”皮埃尔抠着指甲说。
“什么门路?”
“我听说你依旧和一些叛党不清不楚,他们的人头应该还值不少钱。”皮埃尔笑呵呵地说,“我的勋爵阁下,你眼前就是一座金山,怎么还视而不见呢?”
“皮埃尔!”格罗斯瞪着对头,他爬下石塌,转身朝外走去,“记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会向皇女禀报这件事的!”
“不送了,勋爵,今天的消费免单,欢迎下次再来!”
说罢,浴室中又爆发欢快的笑声,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皮埃尔躺在石塌的软垫上,舒服地抽着水烟。
现在他什么都有,金钱,权力,名声。浴场中的这些客人,除了总督府的官僚外,还有才望颇高的文学家和音乐家。放四个月前,这些人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可现在,只要稍微花些钞票,就能让他们腆着脸给自己编纂史诗。
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带着享受的神情,皮埃尔沉沉进入梦乡。
烟雾缭绕,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眼,整间浴室却突然变空,只剩下自己一人。
“什么时候了……”他揉着脑袋坐起来,“费恩!安德森!冈茨!妈的一群废物……”
他环顾四周,隐约看到一件黄色的袍子在眼角晃。
黄色?
皮埃尔蓦然回首,却见背后是一具身材高大的人体。巨大身形仿佛掩藏在辉煌金衣之下,手中拄着镶嵌宝石的璀璨金杖,神圣、威权的气息随着蒸汽升腾。
但当他再一眨眼,一切辉煌尽数消散,只有一个面色温和的金袍中年坐在身边。
“贵族的生活可还享受?”中年笑问。
“是你,先生……”皮埃尔打了个寒噤,温热的浴室内,他突然全身发抖。
“不要害怕,阿兰,你做的很好。”
“我、我听从您的指使,背叛了……”
“这不是背叛。”金袍中年说道,“埃拉被变革煽动了仇恨,他们所作所为已经背弃了弗兰,不惜让弗兰沦为人间炼狱。”
“是是是!先生说得是!”皮埃尔连连点头,唯恐自己的生活被责问,转移话题道,“先生,那个格罗斯·里尔,他似乎依旧和自由意志存在联系。”
“他左右摇摆,看不清自我,帝国皇女留着他,也是为了吸引更多自由斗士入局,一网打尽。”金袍中年摇头道,“但他无足轻重,飞鸟的人不会对他产生兴趣,那几次刺杀,恐怕也是帝国皇女编排的局面。”
“是……”
“贵族的生活,让人安逸。”金袍中年拾起桌上的水烟管把玩,再次感叹。
“那个先生,我这样只是为了取得皇女信任……”
“皮埃尔,你的机智和果决让我选中了你,但你不要忘记自己是弗兰人,弗兰的王权,也要由弗兰人驾驭。”金袍中年微笑道,“弗兰人是弗兰王的子民、弗兰王的子女,你既然做了贵族,也应肩负起贵族的责任。”
“是……”皮埃尔瑟瑟发抖。
“我会传你秘术,让你更进一步,或许某一天,你会是黑海伯爵,黑海公爵,但你要与弗兰人站在一起,否则,失望的不会是我,而是广大的弗兰人。”
皮埃尔转惧为喜:“我一定谨遵先生教诲!”
“帝国皇女……”
“最近针对刺杀皇女的流言,是先生散播的吗?”
“不,”金袍中年摇头,“那条雏龙的手腕十分奇怪,令人捉摸不清,但从云岭的结果上看,她的作风要倾向于‘洛林’。这是好事,没人希望出现一位洛林·赫伯乌斯的皇帝。”金袍中年微笑道,“帝国最终会崩塌,或早或晚,在此之前,弗兰不能与帝国决裂,不能成为帝国的殉葬品。”
“是……”
皮埃尔又开始发抖。
这特么是他能听的话?
“那个皇女,如果有机会,我会与她见上一见,如果没有那就算了。”金袍中年道,“记得你是弗兰人,皮埃尔。”
“那先生,如果真的有人要刺杀皇女……”皮埃尔小心翼翼地问。他的富贵全系在皇女脚边,要是皇女死了,那他这无根之萍还不得被生吞活剥?
至于眼前的先生……
面色温和的中年人要比雏龙更加险恶。
“啊,那些飞鸟啊,他只是在为坚信的道路进行最后一场仪式。”金袍中年望着天花板的水晶贴片,悠悠感叹,“可那仪式最终会变成一场葬礼,毕竟,我也是为了千万弗兰子民的安康嘛……”
第二卷:笼中鸟 : 92.她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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