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精灵于心不忍,但最终用布片蒙住雷恩的脸,她驱动无形但锋利的妖精,慢条斯理地剖开雷恩衣服和胸腔,暴露出慢布菌斑、散发恶臭的心脏,以及胃。
令人诧异的是,雷恩初心脏以外的内脏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融合在一起,最后在巨大胃囊的包裹下填满身躯。密集菌斑好似驱动他身体的神经网络,在菌斑的蠕动下,一个诡异的符号正在形成。
“暗精灵秘文……这个秘文代表亵渎、污染和生长。”伊雅娜诧异道,“他被人下过诅咒,有人驱使他进食血亲。”
“有人驱使?”
“将一切美德化为罪孽,一切瑰妙变作丑陋,一切祝福导向诅咒,以交换生命的长存,但就连生命本身,也会被亵渎为丑陋的死物。”
赫丝蒂娅问:“也就是说,除了这个小鬼,还有其它四个受害者?”
“不,这无关乎个体和群体的受害,它喻示的是一种象征性,当种子孕育发芽,便宣告仪式阶段性的成功。”伊雅娜认真说道,“殿下,我们必须尽快阻止这场仪式,否则云顶城有可能变成比食尸鬼更污秽的活尸乐土。”
“宫殿……”就在这时,以布覆面的雷恩发出嘶嘶低语。
“什么?”
“母亲……带我……宫殿……”雷恩浑浑噩噩地重复着。
“会不会是云岭医学会?”伊雅娜揣测道,“雷恩最有可能接触的宫廷式建筑,就只有云岭医学会,马克西姆·瓦莱也是医学会的成员。”
赫丝蒂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去看看再说。”
“那这个孩子?”克洛伊欲言又止。
“它的尸体还有研究价值,送去医学会……不,烧了省事。”
赫丝蒂娅本想看看医学会是否能研究出什么菌毒的解法,但她猛然想到马克西姆·瓦莱和白玉夫人,以及当初那食尸鬼口中的祝生会。
如果医学会是那帮人的老巢……
“伊雅娜,立刻带我手谕和监理印章去军部调一个营,”赫丝蒂娅严肃说道,“医学会所有成员和家属都要进行监控,不能漏掉任何一个!”
秽生、医生、血肉炼金术,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最懂这些邪术的人,不是那些偷尸盗墓的死灵术士,也不是无物不可入药的魔药学者。而是皇家医学院、云岭医学会这些,为帝国研究一切禁忌知识的专家们!
最好的结果是,云岭医学会有坏人,最后被她成功揪出来,万事大吉。
而最坏的……
怕是整个医学会都要经历一轮血洗。
因为叛乱,云岭铁军已经处于动员状态,不到两个小时,一千两百名铁军军士便整装出发,围绕着丘陵上那座宛若王冠的建筑布下重炮和天罗地网。
帝国最重铁驭——奥法驱动、全身重械的具装战士——其次便是火炮。
当面对连绵不绝的亡灵之海、不死不灭的混沌异魔时,除了高骑士和具装骑士,几乎没有个体能在那样的战场上屹立,由各色金属锻造、装载相应魔晶、錾刻奥法的火炮遂成为不可或缺的利器。
不仅是为轰开城防,更是短暂改造一地的地形与气候。
缺点当然也明显,便是耗金无数、笨重不堪。
赫丝蒂娅正望着两公里外、丘陵上那座恢弘的建筑,一名少校军衔的高骑士前来询问:“殿下,是否要先将医学会夷为平地,还是逐步推进?”
“不急,请你们过来只是压场子。”赫丝蒂娅说道,“伊雅娜,克洛伊,你们先和我拜访一下大名鼎鼎的云岭医学会。”
伊雅娜足以带她从容离开,如果医学会有鬼,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只因一些猜测就摧毁帝国重要的研究机构、云岭行省的王冠,那她也太败家了些。
“殿下……我就不用了吧?”克洛伊战战兢兢。
她不太想刷皇女参与的副本。上次在下水道的阵仗已经足够吓人,这次更是拉上一支数位高骑士坐镇的精锐铁军,就算执相来了,撬这种喷火的乌龟壳也会磕牙。
“情报是你带来的,你当然得跟着一起去。”赫丝蒂娅不客气地将克洛伊往前踹了一脚,“别以为是你在帮我调查,铁军同样在给你们排查菌毒的线索,既然姐妹不要你,那你就给我亲自顶上去!”
第一卷:梦想家 : 63.祝生之仪
云岭医学会位于云顶城北郊的崎岖山丘,丘上庄园围绕、名邸扎堆,在春夏相交的社交季,一度是名流贵族最常光顾的地带。
赫丝蒂娅到来时,发现坡上零零散散搭建起难民营地,一问才知,是医学会的老爷们心善,见不得帝国子民潦倒穷困,便招募无家可归的流民进行药物试验,每天除了一日两餐,还有住所和五十先令报酬。
这立刻吸引了大量流民聚集,云顶城北边涌入的流民一部分被皇女的奇观项目吸收,另一部分便在医学会外排队等候名额。
这些流民大多形同枯槁,漫长的路途和饥饿早已夺去他们说话的力气,破旧的布衾抵御着无孔不入的寒风,让他们只能拖着僵硬的躯体,围在炖煮肉羹的柴火堆旁紧挨着取暖。
当三个气质不凡、身材纤美的女人走过时,那些无论男女老幼的流民,皆露出贪婪、炙热的目光。
“我勒个茧母的腿……”
克洛伊惊叹。她倒没在意这些人的眼神,而是看到停在指尖的蛾子不断分裂,最后悄然停留在那些人的颈后,还有一些蛾子则展翅翱翔,朝着上城区的方向飞曳。
赫丝蒂娅神情凝重,就在她将要离开时,几个衣着厚实、年富力强的流民爬过来,怀里抱着不知熟睡还是永眠的两岁幼童,哀求道:“善良的小姐、尊贵的小姐,请施舍一些吧,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皇女冷漠地俯视他,伊雅娜微微蹙眉,克洛伊怀抱双臂、面色不善。
“我看你锅里还挺丰盛。”皇女说。
“啊,那根本不够我们所有人分,尊贵的小姐,我虔诚崇拜至高无上的神皇,骑士精神早已深入我的骨髓,还请你发发慈悲,哪怕我再饿一饿肚子也没关系,至少让女人和孩子活下去……”
赫丝蒂娅露出戏谑的笑容:“那你应该知道,你,她,他们,在帝国骑士眼中不存在本质上的分别。任何人都有向帝国献上自己的价值的义务,而不该贪求索取。”
帝国并不存在统一的骑士精神,由于统治着数以千计的文化和族群,帝国骑士会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地域性特征。
皇女此刻所言,正是效忠神皇、为至高帝国延续和扩张献出一生的北帝国骑士精神。
“这……”
“再说,你的食物不是很充裕么?”赫丝蒂娅又笑了笑。
“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求您行行好……”
“滚,贱种。”
赫丝蒂娅骤然怒目,便是少女姿态,那般阴鸷、暴戾的神色也足以屏退猛兽。
那流民吓得连退几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女人向医学会的方向走去。
“呸,贱人!”他发觉自己居然在女人面前露了怯,当即骂得更大声,似乎这能掩盖方才的惊慌。“要不是在城里,我保管将这几个贱人宰了下锅!”
悻悻回到营地,滚沸的铁锅中正浮起糜烂的手脚和老鼠皮毛。
二十几个流民迅速分得一干二净。
可正如他先前对那银发少女所言,这点肉食哪里够吃呢?
“妈的,你们怎么就这么没用,试药才两天就被放了回来!”他随手将幼童扔在地上,盯上一个老妪和女人猛踹过去,“你说你们还有什么用,怎么还不赶紧死!”
“巴托什,下一顿该你准备了。”这时,一个模样敦厚的男子走过来。
“我?我的家当一路上早就被吃干抹净了,原本那些老爷还会给点儿试药钱,可现在……这里又不是真的荒郊野岭,那帮黑皮子的眼睛盯着,我去哪儿弄下一顿?”
敦厚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看了地上的老妪和幼童一眼,踱步离去。
另一边,一连经过数个流民营地,伊雅娜才犹豫说道:“殿下,他们刚才炖煮的,好像是……”
“人肉和鼠人肉,”赫丝蒂娅严肃地说,“我有些小瞧这场灾难的影响了。”
她倒不是担心安安饿殍太多,而是任由继续发展下去,不仅是自由意志,那些隐藏在阴影下的结社和邪教徒,都会借由这场灾难迅速扩张。
想了想,皇女问克洛伊:“你好像不惊讶?”
克洛伊惊诧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从我记事开始,卡斯拉特就年年闹灾,我四岁时有一场大雨和洪水淹没了隔壁数个城镇,瘟疫肆虐、活人和死人合葬,孩子遭受抛弃、人们到乱葬岗上捡拾尸体……有流民闯进我家,被我父亲用猎刀劈死三个。”
“不愧是在魔兽嘴边出没的猎户。”
“嘻嘻,我不是说了吗,我十三岁时从魔兽口中救下了茧女,这才踏上道途!”能得到皇女赞扬,克洛伊得意地昂起脖颈,“你不知道,当时那茧女看我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赫丝蒂娅反问:“所以呢,她现在没和你在一起,以姐妹开放的性格,怎么着也得将你拉入团体以身相许吧?”
克洛伊直接被皇女的话噎住,她模棱两可地嘟囔:“我当时才十三岁,而且姐妹都有各自的任务,萍水相逢才是常态……”
“这不还是没被看上?”赫丝蒂娅辛辣地评论道,“人家看得上你才是以身相许,如果看不上,就只能等来生做牛做马咯。”
这世界存在转世这一概念,但只限特定支途或强大的秘修。但不到万不得已,几乎没有秘修愿意进入冥河的轮回。
克洛伊一听立刻不乐意了,但她又找不出反驳皇女的话。当年的她可比现在邋遢,一个往身上涂抹魔兽粪便掩盖气味的荒野猎人,能诱人到哪儿去?
至于什么拉丝,也不过是自吹自擂。
“我们还是尽快调查医学会吧。”
克洛伊赶紧转移话题,也不考虑这里的“副本”是否暗藏凶险了。
来到医学会门前,山花雕刻着八百年医学会初代创始人的头像,为首一人已无画像考据,于是用标志性的鸟嘴面具代替。
“奇怪,怎么没人看守大门。”赫丝蒂娅激活【真实之眼】,整座建筑的基础结构被纳入视野,隐蔽的房间毕露无遗,一团团象征灵体的火苗时旺时竭。
由于距离遥远,赫丝蒂娅无法仔细端详医学会更深处,像蒙蒙迷雾遮住了视线。
“很多人聚集在大厅。”伊雅娜轻声说。她的灵觉要比皇女的真实之眼更敏锐。
“进去看看?”克洛伊不确定地问。
“进去看看。”
赫丝蒂娅一马当先,有伊雅娜保护她,倒也不存在谁前谁后的问题。
而随着皇女进入医学会,军队驻扎的阵地游出二十余名精锐哨隼,在各自配合下悄然跟进。
医学会空空如也,原本该人来人往的招待厅此时门可罗雀。
纯白的墙漆此刻生满难以清除的霉变,菌斑和蕈菌的菌丝沿着隐秘的缝隙不断蔓延。
那些曾经只出现于魔女之书中的灵性象征,此刻正在实质性地侵蚀物质世界。
“伊雅娜,你有布置好退路么?”赫丝蒂娅慎重地问。
“没问题,殿下。”
“那就好。”赫丝蒂娅点点头。
制造这里灵性变化的人显然没有隐藏的意思,赫丝蒂娅很快便抵达一座恢弘礼堂,似乎是医学会举行庆典或盛大仪式的地方。
但现在,神圣的礼堂被一个个身披三角兜帽斗篷的邪教徒占据,他们站成两列,中间构成一条通往高台的路径,路劲尽头的墙面上,沐浴神圣辉光的黄金圣骸正淌出血泪。
圣骸是神皇于永恒道途的象征,寓意滋育和不朽,是神皇仁慈的一面,亦为永生之相,被效忠帝国的心修参拜。
其表现为瘦削、干枯、浇铸滚烫黄金的老翁形象,老翁神情慈蔼,双臂张开,一缕缕熔融黄金渗落大地,仿佛在以血肉哺育世人。
只是现在,那镀金的神像蒙上洗不去的脏污,好似在时间冲洗下锈迹斑驳的废铁,泛着些微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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