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加西亚被石怪投掷的方向正是伊雅娜提前布置的空间法阵,在虚幻月相的照耀下,他的身影逐渐扭曲消失。
也就是这一刻,礼堂地面随着龟裂的蔓延出现坍塌,一尊金属机械构造的类人躯壳破地而出。
那尊类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其身躯由金属和矿石混合,乍一看与妖精改造的石怪有几分相似,然而,在它面前,即便是石怪的构造也渐不稳固,化为一滩滩漫天流动的高温熔液,最后融入它的身躯之内。
“血械?”赫丝蒂娅诧异道。
“血械,那是什么?”克洛伊已经用蕴含酸毒的蛛丝将数只不死之物溶解,她退至皇女身侧,恨不得精灵立刻将她传送出去。
“神皇执政末期,泰兰精灵为了创造能与高骑士抗衡的仆从而锻造出名为‘血金’的无机活物。接受活物并与之共存的秘修便是血械,这是一条死路,致使大部分血械濒临堕落的边缘。”
血金是活化的特殊金属,泰兰精灵以无上伟力赐予其智慧和生命,以血金锻造的战争机械被称作“械使”。械使在泰兰王国的历史只有不到四年,一名血金工厂的半精灵工人在一场绝望抗议中沉入血金池底,他的怒火在高温的流动核心中留下冥顽不逊的因子,感染了仍处在蒙昧状态的新生械使,“血械危机”由此爆发,令泰兰王国数十年的研究付诸东流。
随后,不断有反叛泰兰王国的半精灵劳工舍弃灵魂和血肉之躯,与血金签订契约,成为极其独特的秘修派系。
“泰兰精灵有那么一派秘修么?”
连伊雅娜都对此闻所未闻。一方面,她的家乡与阿瓦隆之土遥隔万里,故而对云岭彼岸的精灵王国没有深入了解;另一方面,被泰兰王国倾力打压的血械势力微弱,长期处在毁灭和死灰复燃的薛定谔状态,不为外人所知。
“不算‘一派’,因为血械没有传承和底蕴,甚至连执相都未曾诞生,倒是没想到医学会还藏着这样一尊血械。”
赫丝蒂娅啧啧称奇。
这不是伊雅娜能对付的玩意儿。
血金被创造之初就是用来对标高骑士,这使得血械韧性极高,不仅能与一类或数类物质产生共鸣、从而轻易融于其中,还能对自我自由塑形,防御和再生皆是顶流。
而且,它们没有灵魂,这对身为灵修的伊雅娜来说天然克制。
除此之外,血械拥有炼金术师的本能,能将其他秘修的尸骸炼成奥法回路。
“殿下,我们该离开了。”
伊雅娜也看出眼前的血械不好惹,于是移动月相,将三人笼罩其中。
似察觉精灵的动作,血械骤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啸,整座大厅的大理石柱顷刻坍塌,无数碎石以扭曲的弧形轨迹笼向三人,只差一线便能遮蔽月相,将渺小的人儿碾为肉泥。
但这看似一线之差,实际也在精灵的计算之中,天旋地转,三人转瞬之间便出现在铁军驻扎的阵地。
旁边的大树下,拉法尔·加西亚正披着一身军装蹲在雪天里瑟瑟发抖,这副落魄模样相似受惊的笼雀,很难让人将他和踏上延续和永寿之路的心修联系起来。
“殿下!”带领这支军队的高骑士少校赶过来,向皇女行以军礼。
“对医学会进行饱和打击,里面有一尊接近完照的‘血械’,和数以百计的秘修尸傀!”
少校立刻遵是,随着军刀和信旗的指示,数十门填装完毕的火炮不计一切地向医学会倾泻弹药。
魔晶粉尘漫空爆炸,连绵不绝的剧响持续十余分钟,直至再也看不到半点儿墙垣的痕迹,铁军才停止炮击,任滚滚浓烟散去。
废墟上,一尊金属和矿石铸就的不死之躯仍旧屹立。血械机体残缺,体表淌出油脂般浓稠的暗红血液,它背后升起数座十余米的水晶斜柱,秘修尸骸和邪教徒所化活尸在其中缓慢溶解。
“传闻中的血械么,正好试试成色。”
少校战意昂然,没有持刀,而是命扈从扛来近乎与人等高的重锤——錾刻秘术、雕饰异兽,价值不菲的金属光泽熠熠生辉。
他以决然的气势迈入废墟,尘烟和石砾再度升上天空,期间炮声仍未停止,只是由装载魔晶的开花弹更换为錾刻奥法印记的实心弹。
那一枚枚由魔法金属铸造、蕴含特殊效果的炮弹在高骑士的重锤下犹若信手拈来的棒球,震耳欲聋的锤击在废墟不断爆响。
没有悬念,最终,少校以九十九枚实心炮弹布筑封印,这才让血械停止机能、陷入休眠。
医学会的战斗一经结束,铁军没有丝毫停滞,立刻开始清除周边活尸化的怪物,随军哨隼则挖掘废墟,寻找一切可能有用的线索。
“现在可以说说他们到底为什么绑架你了,加西亚教授。”
赫丝蒂娅来到加西亚所在的雪地前,态度严厉。
“是她吗……是她吗……”加西亚心有余悸地呢喃着,听到皇女问话,才缓缓抬起头,“殿下……想知道什么?”
“祝生会,你的研究,还有你的妻子,告诉我,这一切有什么联系?他们为什么绑架你?”
赫丝蒂娅审慎地问。
令她奇怪的是,魔女之书中,那些青黑色的菌丝象征仍在蔓延,它们裹挟着累累白骨和蜈蚣般的橘红素体,久未消散。
“祝生会,路易莎……”
加西亚痛苦地捂着脑袋,似陷入不可自拔的沉痛回忆,然而越是回忆,他便越是焦躁,呼吸急促,很快浑身便渗出血汗。
“过往的许多事情,我因为精神的创伤而失去记忆,但有一件事我坚信不疑……路易莎走错了路,她的学生最后也走错了路,这是我们对原初因子的分歧。”
加西亚顿了顿,很快再度痛苦而压抑地喘息起来。
赫丝蒂娅没有干涉,只是观察他的状态。
好转片刻后,加西亚才再次说道:
“殿下已经在仪式教室听过我的研究内容,那么应该知道,原初因子是一切生命的起源,我们,人类、矮人、精灵……乃至鼠人、蜥蜴、蟑螂和微弱蝼蚁,我们都拥有相同的原初因子,只是随着生命的演化而不断掺入杂质,最终形成天与地的物种之别。
“当裠初旗路林易莎b发现a并向我焐证明原⒋初因轳子的普爸遍漆性后,器我?希望能将它用于器官的复制和培养,即将携带我们原初因子的原剂注入其它生物体内,以此让其趋近于人。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为衰老或疾病的人替换那些坏死或衰竭的结构,移植更具活力的年轻细胞,甚至转移大脑、替换躯壳也不是问题……而置换原初因子中的杂质,甚至可能让我们像德鲁伊一般呈现出其它生物的特征。我有理由怀疑,那些德鲁伊、变形者的权能正是直接利用原初因子所致……
“我认为这有益于帝国的福祉,我们将不再遭受病痛困扰,世人将健康长寿,帝国子民将成为胜过精灵的长生种、永恒的神裔。”
赫丝蒂娅禁不住挠了挠头,大致听懂加西亚的描述,心情有些微妙。
好巧啊,你也玩基因飞升?
皇女问道:“那么,你的妻子呢?她与你分歧在什么地方?”
“路易莎是一个博爱的人,她比任何人都富有共情心,总是因为他人的伤痛和灾难感到沮丧……”加西亚深深叹息,“我至今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她认为,原初因子可以让生命回归统一。”
“怎么个统一法?”
“失去肉体的壁障,失去灵魂的阻隔……”加西亚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她想‘吃’掉所有痛苦,用她的身躯和灵魂,为受难者塑造一个完美的天国,永恒永寿、不朽不灭。”
“异想天开,与其说天国,不如说是地狱。”赫丝蒂娅轻笑,“她就是地狱。”
“是啊,我曾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直到我看见她进食那些濒死的患者……”加西亚捂住胸口,漫长的喘息后,才咬着牙,一点一点说,“进食……殿下,当初有一件事,我对您做了隐瞒。”
“讲。”
“路易莎并非因为梦宿的诅咒而消逝……”加西亚捂住脸,痛苦地淌下血泪,“是我,我无法忍受她深陷那样的歧途……是我杀了她。”
第一卷:梦想家 : 65.高骑士
硝烟在雪天飘散,很快失去温度,呛鼻的粉尘化开加西亚冰封的痛苦,让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咀嚼柴薪。
“你杀了她?”赫丝蒂娅若有所思,“你确定她死了?”
“如何才叫死亡呢,殿下?”加西亚一瞬间苍老十余岁,变得像个真正的凡人老朽,他苦笑道,“有人将死亡视作命定的归宿、永恒的终结,不可逆转。有人却只将它视作一种状态,醒时为生,眠时为死。”
“你认为呢?”
“我杀死了路易莎,可这并非出于我的本意,我只是想阻止她……”加西亚神情哀恸,“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有朝一日失去她,后来,一个女人找上我,她还带来路易莎所有与原初因子有关的研究资料……我不认为路易莎在做对的事,因此我想要证明,我的道路才是值得世人认可的正途。”
“有意思,那这个瓦莱又为何会绑架你?他不是你的助理么?”
“他是我的助理……可他为什么是?”加西亚眉目紧锁,吃力地回忆着,“他与我十分投缘,或许因为他是路易莎的学生,让我觉得,他可以作为我们研究项目的继任者……可我没想到,他疯了,他着了路易莎的魔,在她遗留的资料之中琢磨出邪恶的仪式,将其当作他通往长生的门径!”
加西亚痛心疾首,万念俱灰。
赫丝蒂娅问:“如果他是着魔的疯子,那究竟是谁令他着的魔呢?路易莎,还是你说的那个女人?她是谁,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但她总是在镜山的一座洞窟中见我,她……给我的研究带来许多帮助,天赋远甚于我,她的每一句话,简直就像路易莎在同我分享学术成果……可她又是谁……”
加西亚絮絮叨叨,像个陷入呓语的梦游者患者。
“你不记得她是谁了?”
“啊,殿下,她……恕我老朽驽钝,记忆总是不太中用,但我还记得我们见面的洞窟,只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就一定能想起什么来。”
加西亚态度诚恳,情感真挚,让赫丝蒂娅根本辨不出是否存在作秀的痕迹。
她疑窦丛生,但为了彻底搞清瘟疫和那黑色菌丝的源头,最终应允,让加西亚去往他口中的神秘洞窟。
……
云岭,寂风丘,残阳热血。
将上万具尸体抬到广场上集中烧毁后,克拉拉听着锦衣老者哆哆嗦嗦的哀求和哭诉,不带感情的目光移向广场另一头正在欣赏山谷暮色的女人。
诺艾尔·廷森,帝国少校,此番主持镇压寂风丘叛军名义上的指挥官。
“骑士长大人,能不能再通融一些……”锦衣老者嘴皮发抖,“我们受叛军胁迫,早已接近毁家纾难、人财尽空的地步,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实在是……”
克拉拉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早些将此事汇报,事情不会麻烦到这种程度。军部很开明,筹不出现款可以按百分之十的复利月息分期,再凑不足的便抵押资产和领地、还不足的就拿你的儿女来换,你们家族上下六七十口人,也是值得上军费的。”
锦衣老者脸色煞白,忙说:“能凑、能凑,我现在就和几位爵士商量。”
他连忙去了,镇中心的广场上只剩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以及忙里忙外的军士和鼠人扈从。
“差不多了。”
一身戎装的男子走近来,低声开口。他是这支骑兵营此行的实际指挥官米内斯·莱因哈特。而诺艾尔,在这支营队的军士眼中,则是来镀金捡勋的廷森贵女。
“是差不多,没想到这里真有一伙叛军碍手。”
克拉拉点了点头。
要弄清这般波折,则不得不提及云岭的深厚人文和优良传统。
云岭行省只有不到六分之一的面积是沿岸平原,更多区域位于云岭山脉层峦叠嶂的山坳和谷地,交通阻塞、崎岖难行,一座又一座山中城镇钉在枢纽要道,让往来的行商和旅人不至于被混迹深山野岭的魔兽叼进巢穴。
寂风丘则是无数山坳中最为偏远的市镇之一,这里瘴气滋生、群山环抱,只有一条曲折山径可供通行,体型稍微大些的驮兽根本无法携着货物经过那些阴暗狭窄的起伏山路。
也因此,总督府的行政触手只能对如此偏远之地望而兴叹,遂按惯例,要么将这些土地册封给贵族领主,要么便与当地权贵进行合作、令其协助管理。
反正帝国最看重的无非是税收、兵员和战略物资,只要这三样产出大差不差,那作为日理万机的总督大人和皇帝陛下,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在诸多自治领地,这同样是所有当权者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管你山匪强贼、绿林好汉,亦或邪法术士、走私大盗,只要不妨碍帝国收税,那就没有什么不能合作、没有什么不能倒卖,为了扩充业绩,不少打家劫舍的盗匪干脆就是领主手底下的私兵。
通常而言,活不下去却有些能耐的刁民,应当做的是选一个光荣阵营加入进去。要么做贼匪、要么当义从,但无论贼匪或义从,总归是能一起上桌吃饭的自家人。
只要不明目张胆造反,对于民脂穿肠过、神皇心中留的领主来说,都是可以相交的客人。
至于自由意志?
绝无可能存在!
领主老爷我只看到可以招抚的山贼,哪里有什么和帝国爆了的叛党?
和这些家伙做生意倒卖战略物资尚有盈余进账,可若上报总督府,请铁军来剿匪,少说都是三年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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