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到十三点
耶尼切里团长乔尔杰毫不动摇，继续率军前进。
除了阿扎布步兵的复合弓外，身后的奥斯曼炮兵依然在提供声势浩大的火力支援。十字军堡垒的城墙上，覆盖着一层满是杂草的泥土，一旦被炮弹击中，就是泥块草屑乱飞的景象，看上去声势惊人。
这也给了奥斯曼人一种错觉：己方的炮击效果，应该还不错。
等冲到距离棱堡一百米的时候，敏锐机警的乔尔杰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坡度。
他低头一看，发现脚下的土地明显有人工改造的痕迹，原本的平地，成为了一个逐渐上升的缓坡。到达最高处时，几乎与对面的城墙顶端齐平。
乔尔杰实在是不明白对方打造这种坡度的意义。他短暂的思索了几秒钟，没有结果以后，便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大喊一声，命令全军发起冲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沟渠下面，将攻城梯架起来。
他恐怕想不到，这一段缓坡，其实是整个棱堡防御体系中最不起眼，却也最关键，最致命的设施。
这就是防卫坡。
乔尔杰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率领精锐的耶尼切里禁卫军，奔向地狱。
第四百七十六章 防卫坡
众所众知，火炮这种武器是有仰角和俯角的。就算是没有军事经验的普通人，只要玩过《坦克世界》之类的游戏，就能对射击角度这个参数的重要性，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使用前装火炮进行守城战的时候，火炮俯角的限制，会严重制约防守方的火力。
城墙上空间有限，而且要考虑火炮开火后因为后坐力而向后滑动的距离，所以守城方在布置火炮时，远不如进攻方灵活。
当敌人冲得距离城墙足够近的时候，守城方的火炮就会面临俯角不够，无法向下射击敌人的尴尬问题。
而防卫坡，就是付出了血与火的代价后，近代军事专家们为解决这个问题所拿出来的办法。
有了经过精确计算而设计出来的防卫坡以后，当进攻方士兵发起冲锋的时候，随着他踏上防卫坡以后，与城墙距离越来越短，自身的高度也会越来越高。这样一来，就能一直处于火炮的射击范围之内。
在城墙上的炮手们看来，防卫坡上的敌人由远及近，只是从一个小黑点变成了一个大黑点，位置却没有任何变化。己方火炮甚至不需要根据敌人的距离远近调整角度，只需要不断开火射击就行了。
这又大幅度提高了炮火准确度与射击速度。
棱堡里的火炮，炮射程并不比奥斯曼人的那些魔法射石炮差。设计与制造工艺上的差距，绝不是依靠魔法就能完全弥补的。只不过自开战以后，马友夫故意命令炮兵们不要还击，示敌以弱。
反正奥斯曼人的大炮对棱堡的威胁微乎其微，马友夫担心的，还是对面的冷兵器军队采用最原始的蚁附攻城法，利用人数优势将这场守城战，变成相互兑换人命的残酷消耗战。
跟随他来坐镇棱堡的，是一个征募自鲁昂伯爵领的直属步兵营队，外加四个步炮连队，以及两门由矮人工匠操作的新式火炮。
这是马友夫的老本，他当然要珍惜使用，尽量降低损失。
所以，与其过早的暴露己方的强劲火力，来摧毁敌人威胁不大的炮兵，还不如悄悄将疏忽大意的敌人放近了，再让对方好好淋一次由葡萄弹组成的钢铁暴雨。
在敌人的第一波攻势中，最初棱堡里还击的只有能够曲射的弩手和山寨版长弓手，这样的火力只能够杀伤几个轻装的阿扎布炮灰雇佣兵，对精锐的耶尼切里毫无威胁。这也导致了奥斯曼人轻慢疏忽，虽然有经验丰富的耶尼切里发现了脚下的土坡不对劲，但仍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步炮一连和步炮二连，准备！”马友夫站在城墙上，看到敌人已经踏上缓坡以后，立即下达命令。
要干重体力活的炮兵们一点盔甲都没穿，之前一直在木板制成的掩体后面躲避奥斯曼人的箭雨。此时听到马友夫的命令，他们立即将早已装填好火药和炮弹，并且事先调整好角度的十二磅步兵炮，推到预定位置。
按照马友夫的吩咐，火炮轮子压到地面上专门绘涂的黄线以后，炮口延长线就与防卫坡的坡面，形成了一对平行线。
“开火！”
马友夫一声令下，炮手们点燃引信。
因为长度有限，面朝山口的一段城墙，外加两侧的两个凸出三角形平台，一共只能放置八门火炮。另外两个炮兵连，并不能投入战斗，只能作为后备。
即便如此，这八门十二磅炮发射的葡萄弹，也让奥斯曼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字面意义上的“腥风血雨”。
不论你曾经是来自格尔米扬山区的普通农民，还是出身马其顿地区的手工业家庭。
不论你天生就信仰真神安卡巴勒，还是小时候曾追随七圣，只是被招募到苏丹宫廷以后，才改了信仰。
不论你身上穿着精良的强化锁子甲，还是只有一件棉质黑色长袍裹身。
在初速超过三百米每秒的近两百颗柑橘大小的铁弹面前，这些都毫无意义。
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一大片穆赫兰战士就被铁雨扫倒在地。从远处看去，就像有上百朵凄厉的血花瞬间绽放。
一时间，尸横枕藉，混合着人体组织的血液扩散开来，将原本黄褐色的土地，侵染得一片狼藉。
射击完毕后，炮兵们将火炮拉到城墙靠后的位置，开始下一枚炮弹的装填工作。在硝烟还未散去的时候，火枪手们站到墙垛边，开始进行齐射。
虽然破坏力没那么夸张，但不论是五十毫米直径的葡萄铁弹，还是二十毫米直径的火绳枪铅弹，都能够对人体造成致命的破坏。
这一轮火枪齐射，至少又收割了五十条性命。
而此时，奥斯曼人才刚刚踏上防卫坡。
在火器进行装填的时候，弓弩手们尽量填补火力空隙。虽然抛射的箭矢无法对敌人造成决定性杀伤，但还是能起到一些阻碍作用。
马友夫严格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进行防御作战。但是他显然高估了敌人的作战意志。在这种猛烈的火力打击下，奥斯曼人居然在初次受挫后，便吹响了撤退的号声。
穆罕默德王子看到耶尼切里死伤惨重，顿时打了退堂鼓。
要知道，现在耶尼切里禁卫军总共也只有四千人。这支新军不仅仅是精锐的武装力量，更是完全忠于苏丹的压舱石，制衡国内各种势力的关键。
负责这次进攻的指挥官乔尔杰·彼得洛维奇运气很不错。在第一轮炮击中，他只是被一颗已经穿透两具人体的铁弹击中。他及时调动超凡力量，强化肉体强度，让那枚已经被消耗了大半动能的铁弹，只在自己胸口留下了一个青紫印记。
只不过看着周围的同袍被密集铁雨扫倒，宛若暴风雨中的麦子一般，乔尔杰感觉仿佛身处地狱，一时间悲怒交加，心态失衡。
他怒吼一声，想要调动全部超凡力量，直接跳上城墙，与敌人同归于尽。谁知道迈步冲刺时忘记了看脚下，踩到血液和人体脂肪组织的混合物上，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在混乱而且处处充斥死亡的战场上，承受着极大压力的情况下，犯下一个低级错误也情有可原。
而且乔尔杰还因为这一摔因祸得福，躲过了之后的火枪齐射。
最后，因为摔倒以后沾满了鲜血，误以为这位长官受伤的两名耶尼切里，拖着乔尔杰一路后撤，总算平安回到了穆罕默德王子身边。
看着狼狈不堪，精神几乎垮掉的爱将，穆罕默德王子一阵无语。
“殿下，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怪就怪那个赛里斯人太狡猾，将强大的火炮保留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来使用，让我们疏忽大意了。”穆斯塔因将军安慰道。
不过他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表情却多少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谁叫奥斯曼人总是喜欢吹嘘他们的禁卫军有多强，个个都是十八般兵器精通的强悍战士，能够以一敌百，甚至连马穆鲁克也比不过呢。
兽人将军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吹嘘的。
不就是拿异教徒、奴隶、外乡人这类无法融入本国统治阶层的“异类”来组建精锐军队嘛，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从拜占庭人的瓦良吉，到波斯人的古拉姆，再到马穆鲁克自己，本质上都差不多。
奥斯曼人再整出个耶尼切里，也不过是再发明一遍轮子而已。
比起只是有些暗爽的穆斯塔因将军，吉汉吉尔帕夏却对耶尼切里的失败，则大为高兴。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想要载歌载舞一番，以示庆祝了。
穆罕默德王子没有理会躁动不安的西帕西骑兵长官。等乔尔杰从被十字军火力打蒙的状态恢复过来以后，他详细询问了战况。
乔尔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最后补充道：“殿下，敌人除了火器威力强大外，那座堡垒的整个防御体系，也格外出色。我虽然一时没有看出来其中原理，但是总觉得，那段坡道有很大问题……”
耶尼切里军官的军事素质还有的，虽然当时没有发现问题，但事后一咂摸，还是意识到不对劲。
只不过碍于知识储备的局限性，不论是提出问题的乔尔杰，还是听他讲解的其他人，仍然没有看出防卫坡的价值，并提出应对方案。
试探性进攻的失败，让两位统帅意识到，要攻下前方扼守出山口的十字军要塞，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任何投机取巧的尝试，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己方要么用尽全力，手段尽出，争取一战而下。要么就尽快撤回西迪贝勒阿贝斯，再做打算。
就这么堵在山间，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就在两位统帅在进还是退之间犹豫时，一个从前线传来的消息，让他们下定了继续进攻的决心。
十字军堡垒上，突然竖起了一面新的旗帜，上面绘着两条金色鲶鱼，正是巴尔公爵的标志。
在法师施展的鹰眼术辅助下，两位统帅都瞧见了一张在城墙上转悠的东方面孔。
就算样貌可以用幻术伪装，但是对方身边跟随的四台亮闪闪的魔像，却做不了假。
马友夫就在那里！
这样一来，攻陷十字军堡垒的意义，又变大了很多。
第四百七十七章 阿萨辛教团
“那个赛里斯面孔的男人，真的是马友夫？”
“肯定是。他身边作为护卫的四台魔像，都是真货。而且有法师用‘魔力侦测术’观察过了，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非常醒目的魔法灵光，绝对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种种因素结合起来，那是巴尔公爵马友夫，没错了！”
“他现在亮相是什么企图？难道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军，我们的推测应该一样。对方想用自己作为饵食，引诱我们继续进攻，在那座堡垒下，消耗尽可能多的兵力。”
之前他们面对的穆罕默迪耶与穆斯塔加奈姆这两座城市，虽然外观与眼前的堡垒有些相似之处，城墙轮廓有棱有角，能够有效发挥交叉火力。但是由于一直在静坐战争，最多进行过几次试探，没有认真发起过攻城，所以这种堡垒设计到底有多厉害，穆赫兰军队没有直观印象。
直到穆罕默德王子将耶尼切里们禁卫军送上去，被碰得头破血流，一次齐射就付出了超过三百伤亡之后，才知道拥有防卫坡和护城河的完整棱堡防御体系，再配上凶猛的防守火力，有多么棘手。
如果继续进攻，己方必定会付出可怕的代价，才能够取得最终胜利。
穆罕默德王子不禁想象，踏着堆积成山的奥斯曼及马穆鲁克士兵尸兵体，登上那座十字军堡垒以后，自己扪心自问，这一切都值得吗，那回答是什么呢？
答案是：值得！
无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只要能攻陷这座奇特的十字军要塞，并抓住或者杀死马友夫，那之后面对西路十字军的战斗，必将呈现摧枯拉朽之势！
在具体的战术执行上，马友夫没有参与太多。今天有可能是十字军南征以来，这位巴尔公爵第一次亲临一线战场。但是从战略规划到战后管理，再到十字军的后勤供应与各国十字军的协调，全都离不开这个赛里斯人。
没有他发挥作用，西路十字军将变成一片散沙！
《十字军之王》这款游戏中，战斗时抓住敌人的君主，就能直接获得100%战争分数，这个设定可不是凭空捏造的，有相当坚实的现实基础。
且不提那位著名的明堡宗朱祁镇，在西方战史中，君主被抓或者被杀死，进而导致战局急转直下，最终输掉整场战争的例子，实在是太多。
顺带一提，“被俘虏”可是法兰西统治者的“优良传统”。
现在面对如此机会，即便穆罕默德王子与穆斯塔因将军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如此，也无法放弃抓住西路十字军最高统帅的诱惑。
有马友夫帮忙下定决心，两位统帅也彻底抛下了心中的犹豫，开始为全力攻陷前方的棱堡，来寻找办法。
首先，为了尽可能降低敌人的火力威胁，穆斯塔因将军提议把下次一定进攻定在入夜之后。
穆罕默德王子补充了一点，认为应该派出法师们施展浓雾术。
这样一来，在大雾和黑夜的双重掩护下发起进攻，敌人的火炮杀伤力，将大打折扣。
另外，己方的攻城武器中，那些火炮已经证明，即便是经过魔法强化的巨型射石炮，也对十字军堡垒的城墙没有太好的效果。
那种独特的设计，像是专门为防护炮击而诞生的。
那些覆盖在城墙上，长满杂草的土层，具有吸收炮弹冲击力，防止其胡乱弹跳的作用。虽然炮击打得棱堡泥土飞溅，看上去威势惊人，但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迄今为止，奥斯曼的大炮最多也就拿到了八九个人头的战果。
既然火炮没用，那就要考虑其他攻城武器了。
穆罕默德王子与穆斯塔因将军，首先想到的“杀手锏”，就是剩下的两头努比亚巨型蠕虫。
只要能够让这种重型生物挖掘机抵达城墙下，那么不出十分钟，就能将马友夫精心营造的堡垒，啃出几个致命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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