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20章

流云下意识抓起来，果断拔刀出鞘。

一股逼人的寒光！

令人不禁汗毛倒竖，手足颤抖。

甚至室内的温度，好像都因此大大下降了。

持刀而立，一股凭空而来的豪情忽然贯注于胸。

该怎么说呢？

流云以前也是用刀的行家，但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感觉。

这把“长船长光”握在手里，就好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心念一动，便可自行杀向敌人，仿佛根本不需要用力挥舞似的。

刀刃之上，流转着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可以知晓确实存在的力量。

想来就是“斩断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的特性。

第165章 斩断一切的刀

持着新入手的“名刀”，流云只觉得爱不释手，顿生万丈豪情。

虽然能不能真的阻止妖怪重生，还是个未知数呢，但是仅从观感就知道，这柄“长船长光”绝对是一等一的武器，脊长而厚，但刃锋却极为坚利，元幅与先幅有明显的落差，刀身姿态挺拔修美，弧度拉到极致富有张力，是典型镰仓时代的审美。

流云并不懂得太多鉴赏知识，不过下意识就觉得有股慑人心魂的气势。

另外双方结下血契之后，有了明显心灵相通的感受，总长度四尺二寸的超长太刀，拿在手里，比二尺余的胁差，还要轻松灵动得多。

刀刃之上闪耀回旋着锐利的妖气，强度远远胜过凡铁，估计说是无坚不摧，削铁如泥也不夸张。

唯一让人觉得有点尴尬的地方在于——

这是妻子的外祖母所化身而成的。

刚刚还是一个跟伊织相貌有七成相似的白衣女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柄太刀。

还结下了主从的血契。

提着刀鞘、握住刀柄、抚过刀身的时候，岂不是都相当于是在接触对方身体的某个部位？

而且人家还是结过婚的，生过孩子的女妖怪，明显是在生理方面有接近于人类的性别特征。

这事……

只能说，别去细想就好了。

妖怪忽然作乱，京都几乎崩溃，不是考虑那些问题的时候。

至少先要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流云连续奔波作战，失血也有点过多，本来已经十分疲惫，但握住了新的武器，又觉得可以凭着斗志支撑下去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提着伊织的外祖母所化成的“长船长光”，昂首阔步来到门口。

果然只片刻之后，之前已经打退过两次的那二三十只妖怪，重又聚拢过来。

仍是以须发皆白腰背佝偻的独眼老者为首。

这次流云刻意记了一下时间，发现这群妖怪的“复活周期”约是二十五分钟左右。

只是不知道，仅仅是他们如此，抑或整个京都全是这样子。

见到同样的敌人第三次出现，佐佐家的家臣和卫兵尽皆惶恐不安，就算流云一马当先站在门口最前面，也无法阻止其中少数人发出绝望的哀嚎。

“杀不完的！敌人是会重生的妖怪啊！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妻成家呢！”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士兵几乎要哭出来，握着短枪的手也在瑟瑟发抖。

“混蛋，乱说什么！我们可以打败他们两遍，就可以打败他们三遍，四遍，一百遍！”

江口助左卫门愤怒地拿刀鞘打了士兵的头。

可惜这份的斗志并不能感染到所有的人。

甚至听到说需要再来一百次，那个哭嚎的士兵更加慌乱了。

“别慌！主公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马上就可以阻止妖怪重生！”

速水清兵卫在另一侧发出高声的吼叫。

他的话明显更能抓住主要矛盾。

不过在可信度层面就存在一定问题，至少没有直接证据。

就连青田坊与黑田坊两个妖怪知道更多内情的家臣都不太自信。

“喂，阿黑，你说前辈变回刀身，配合流云大人的武艺，应该能有效果吧？”

熊腰虎背五大三粗的青田坊似乎需要从同伴身上找信心。

“当然了，前辈是很厉害的。毕竟是前辈啊！再加上流云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精瘦干练行事低调的黑田坊反倒更加冷静，只是话音也没什么底细。

大概他俩的资历还是比较浅，以前没见过让妖怪不断复生的法阵。

相比之下，那几十个独眼妖怪，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一乘寺的门口了。

他们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可以不断复活的事情，完全是有恃无恐，耀武扬威嚣张至极。

尤其是带头的独眼老者。

虽然须发皆白，腰背佝偻，看起来很弱小，那家伙却毫无顾忌地发出猖獗的笑容，语气中满是恐吓的味道：“早就说过了，今日你是无法杀死老夫的！无论是佐佐木流云，还是刀妖，再厉害又如何？迟早会耗尽气力而死！老夫生平所有的仇，都必须清清楚楚地报复干净！”

……

此时流云或许该说些什么。

但他最终只沉声吩咐了一句：“佐佐木家的郎党，随我奋勇作战！”

毕竟自己也不清楚是否真的能阻止妖怪复活，语言的力量再怎么都是单薄的。

不如看事实结果。

一个马首人身的妖怪第一个冲上前，挥着巨大带了黑雾的镰刀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最莽撞打法，直愣愣冲锋过来。

流云挥刀横斩，将此妖砍作两截。

伊织外祖母本体的“长船长光”，确实比之前用过的任何刀剑都锋利许多，挥刀杀死妖怪时，有种庖丁解牛的快感。

但流云自己也免不了被镰刀上的黑雾稍微波及到了一下肩部。

已经有过交手经验了，他知道这黑雾是某种剧毒。

显然那妖怪仗着可以无限复活，采取的是以伤换伤的策略。

不过区别在于……

这次，马首人身的妖怪被砍倒后，尸体没有马上消散并汇聚到天上，而是一直躺在地上流淌着污黑的血液。

流云早已留心，顿时发现区别所在，大为欣慰。

正欲公之于众时，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速水清兵卫已经高呼出声：“大家快看，妖怪的尸体跟前面两次不一样了，他们不会再复活了！”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长得像章鱼的海生妖怪哇哇叫着的冲上来。

依然瞬间被流云斩落。

而且尸体也没有消散开变成妖气上升汇聚，与刚才的马首妖怪一样，趴在地上淌血。

“噢噢！果然有用！”

青田坊顿时激动起来。他虽然是个很粗犷的妖怪，但毕竟是妖怪，对这种事情的敏锐度显然超过一般人类。

“呵……我就说嘛，不用担心。”

黑田坊佯作镇定。实际也忍不住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区区妖怪不是我们佐佐木家郎党的对手！”

江口助左卫门似乎什么都没看懂，大概是不明觉厉的，这并不妨碍他大喊大叫地表达情绪。而且，或许他这种情况，才更能代表一般士兵的心情。

相反妖怪那边，似乎大部分也是有脑子的，逐渐发现了不对，没有再像前面三个愣头青一样莽撞冲过来了。

只有那带头的独眼老者不同。

这家伙张狂的笑容已经凝滞了，眼珠一转，立刻怒声咆哮道：“虚张声势而已，别被骗了，继续啊，老夫担保你们还是可以复活的！”

然后独眼老者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音波所及，二十几个妖怪便如同见了红布的公牛，忘却了一切顾忌，奋不顾身猛扑上前。

而那独眼老者，吹完口哨，却趁机悄然向后退去……

第166章 归蝶夫人的决断

“至少两千只妖怪？杀死之后会不断复活？奉行所的兵力已经折损了过半？”

归蝶夫人听到家臣的回答，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她从郊外的清见寺，纠集了“油屋妖怪”的部队，一路冲杀，来到位于二条城的京都奉行所打算支援，但刚一发问，听到的却是令人震惊的坏消息。

“阴阳师是怎么说的？还有平日享受供奉的高僧，都束手无策吗？”

归蝶夫人立刻提出质问。

负责此事的家臣村井贞胜已经是焦头烂额汗流浃背的姿态，闻言连忙伏身作答：“禀报主母，现在知道的是，京都附近被人布置了诡异的法阵，使得妖怪都获得了不断重生的能力。暂时我们没有找到彻底破解的办法，但可以断定，这么庞大的法阵最多只能支持三天。”

“最多三天吗？”归蝶夫人思索片刻，立即又问：“法阵的范围有多大？”

村井贞胜急忙伸手指了指东北的方向，用极快的语调解释到：“以大内里（皇居）为核心，大约二十町（2公里）之内，皆受到影响。”

“范围并不大啊……”归蝶夫人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迅速抬起头，做了果断的决定：“既然暂时无法破解法阵，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员先离开京都，等到法阵效果结束再来与妖怪作战吧——话说信长大人和诸位重臣现在何处？这种时候，该由他们出面指挥才对！老身来发号施令，岂非越俎代庖？”

听了这话，村井贞胜的脸色顿时十分的尴尬，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停顿了片刻才涩声道：“主公他……带着六位即将获得朝廷官位的重臣，正前往大内里拜访公卿百官，身边只有一百名母衣众作为侍卫。见到妖怪作乱之后，属下立刻命令奉行所的士兵前去，结果发现……大内里才是妖怪最集中之处，宫门皆已被团团围住，我等无法突入……”

“原来如此！”归蝶夫人终于明白了情况的严峻之处，双目瞠圆，脸色铁青，沉声道：“那就不可以撤离了，必须将信长大人接应出来才行！村井殿，您麾下还有多少可用的人马？”

村井贞胜咬着牙关，露出愤怒而又自责的神色，无奈道：“奉行所原有一千五百兵力，现在没受伤的只剩不足七百了。妖怪会复生，而本家的士兵并不能。因此，第一次进攻没能突入，后续只会越来越艰难……事已至此，除了死战报答主公之外，在下别无他念！”

这时归蝶夫人按着自己的胸口，做了个深呼吸，强行镇定下来，按捺住焦急之情，得出了理智的判断：“村井大人不可自乱阵脚！刚才一千五百兵的时候未能战胜妖怪，现在只剩七百，纵然再加上老身的油屋妖怪，多半也是无功而返。必须先尽量积攒可用的力量，再一鼓作气攻过去！至于信长大人，老身相信他还可以坚持！”

村井贞胜确实已经方寸大乱，六神无主，见了主母如此果决清醒，立刻伏身领命，稍稍松了口气。

归蝶夫人站在二条城院子里环视左右，稍一思索，又问：“老身记得，我家有三五千人驻扎在东南侧郊外，只隔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程，那里是谁管事？可曾去联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