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67章

值此多事之秋，真选组显然已经面临着危急存亡的局面。

冲田总悟的“死讯”确定之后，用作据点的大船上下尽皆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本就中了剧毒拖着病体的组长近藤勋，听闻此事脸色顿时苍白，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吐出一口老血，然后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只得赶紧抬到房间里施救。

还有几个成员相互对视之后，颇有默契地面无表情迈步至船尾，昂首挺胸拔出短刃切开自己的腰腹，接着用最后的力气跳进大海。

“冲田大人，来世定会继续侍奉您呀！”

“请让我到地下做您麾下鬼卒吧！”

“既然冲田大人不在了，我苟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仅仅留下这样的呐喊声，回荡在海天之间。

流云还想着九尾狐的事情有点走神，原以为他们只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哀悼一下，所以没跟着过去，等到得知噩耗，已然措手不及。

真选组成员的情绪因此更是彻底崩溃了。

再下面，就有人借故离席，偷偷乘小船溜走——流云倒是能看出实情来，或许其他人也看得出来，只是缺乏挽留或强留的立场。

也有心灰意冷，公然告别，扬长而去的。这种就更没办法阻止了。

真选组历经了土方十四郎之乱，本就元气大损，只剩下二三十名干部，这下子又少了接近一半。

至于普通组员究竟有多少战死、出走、失联的，根本无法统计。

仅存的十几个说得上话的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上行下效，其他的组员，无论是武士，还是船夫、杂役、侍者，都也不免慌乱起来，少部分跟着熟人离去，大部分跑到大船的甲板上，忐忑不安地等待有谁能做出决定。

流云目光扫及，看到了许多衣衫简朴饱经风霜的男女百姓。

前些天已经了解过。这些人或是遭到一向宗当权者的迫害，或是撞上不该见的事情被迫背井离乡，在真选组里面也没什么能够立足的本事，只能用辛勤劳动换取衣食罢了。

剑士加入真选组多半是为了实现理想，或者是报仇雪恨。船夫、杂役、侍者就纯粹是谋生了。

这时候流云才停止思考九尾狐的问题，转而产生想要做点什么事情的冲动。

真选组所谓“让一向宗回归初心”的宗旨，其实并不值得太挂心。但他们确实给长岛地区的人民提供了另一条选择，客观上存在积极意义。

只是自己究竟该做点什么呢……

流云陷入思索一时难以决定。

这时候，却有个满脸悲痛之色的真选组干部，串联了一些成员，来到跟前，半跪下去请求道：“小次郎先生，现在我们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请您立刻担任真选组的组长代理，带领大家继续战斗下去吧，拜托了！相信这也是冲田大人的遗愿啊……”

流云听到“小次郎先生”的称呼不太敏感，须臾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使用“万事屋小次郎”的身份呢。

而前来劝谏之人，乃是疑似为井河小姐婚约对象的男子，名叫沢木浩介。

幸好现在井河小姐见到他已经不会尴尬了。

——当然这会不是顾及儿女之事的时候，沢木浩介的推举，正合了流云的心意，他便也未作推脱，慨然应允。

心情沉重之下，连两句诗都没念。

作者的话：唉，今天本来决心要恢复两更的，结果由于身体不适，码字速度还是跟不上。

顺带……应该已经有些读者知道了，我上周检查出了颈椎病和腱鞘炎，最近一直挺不舒服的。

难过。

第232章 鄙人服部正成

“不如请小次郎先生暂代真选组的组长一职吧！”

当着同僚的面，沢木浩介这个提议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处在情理之中。

一介新人，刚加入组织才不到一个月——甚至都未必可算作正式加入，真实身份尚且存疑，却又拥有深不可测的武力，短短几天内立下惊人的功绩……

总而言之就是很难去做出恰当的评价。

若是无人率先提出来，众人倒也未必有心思推举这个“万事屋小次郎”出来理事。但现在既然有沢木浩介这家伙大胆发声，众人亦不愿出言反对，或者说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

倒是也有人小声嘀咕着说：“那位大人虽然的确是很厉害，但毕竟对我们真选组的事情还不太了解啊……”

听到这样的话，沢木浩介立刻毫不客气地大声反斥道：“让万事屋小次郎先生接任组长之位，这可是冲田大人生前的安排啊！况且现在还有其他可行的人选吗？”

对方立刻就只能沉默以对，没法再继续质疑了。

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现实情况。

于是，沢木浩介请流云出面的时候，可以义正辞严地说“这是诸君皆无异议的共识”。

而流云慨然应允之后，便也顺理成章接过了权柄，以领袖自居了。

他马上召集了船上所有的剩余成员，发出了直指人心的宣告：“既然沢木都已经提出了邀请，那么鄙人就暂时厚颜站出来发号施令了，诸位对此可有什么疑问吗？”

只有两成的武士展示了积极拥护的态度，还有三成表现出不太真诚的象征性赞同，剩余的言行就比较冷淡了。

不过船夫、杂役、侍者却都很高兴，尽皆是舒怀安心的表情。他们大概并不关心究竟谁来当家做主的问题，只是希望自己的饭碗别被砸掉。

至此船上的原有组织架构，终于重新恢复运转了。

流云知道自己所接手的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真选组队伍，立刻清点人口，得知船上尚余佩刀武士九十五人，其中担任职务的干部一十四名。

比起十天之前，减员在三分之二以上。

还有些暂时安置在别地，没有来得及上船的外围成员，估计最多不超过二百，而且显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若非是如此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也轮不到化名为“万事屋小次郎”的新人接过大任了。

就算是已经如此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依然只有沢木浩介为首的寥寥几人，是真心推举流云，愿意听从命令的，余者大多是静静观望。

正常来讲总是需要一段时间软硬皆施的手段才能建立威望。

那是流云既不擅长也不热衷的事情。

但是这时候忽然传来的消息又改变了形势。

其实也称不上是“传来的消息”，此时真选组的侦查体系已然几斤崩溃。

流云站在甲板上，亲眼看见远方从北面驶来的舰队。

一向宗的和尚又来围剿了！

几天之前不是击退了大章鱼，令对方无功而返了吗？为何今日复又卷土重来？

莫非是因为那个被抓的双面间谍“空知大叔”？

无论如何，真选组处在最低谷，又面临外敌袭来，只得指望新领袖中流砥柱力挽狂澜。

幸而这对于流云来说并不困难。

上次那种身长十丈的大章鱼没有了，一向宗和尚又派出了一些别的怪兽来作战。天上依然是鸦天狗盘桓侦查，海里则是各种成了精的虾兵蟹将捣乱。

这些妖怪对真选组的普通成员倒还是有些威胁的，但在流云面前皆非一合之敌，顷刻就被斩落无数。

用作基地的大船完全没受到破坏。

然后在真选组成员们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流云背生双翼，飞上天空，又干掉了两只为一向宗效力的鸦天狗。其余鸦天狗仓皇逃窜，不敢再靠近。

至此众人纷纷叹服，敬畏有加——这里面的“敬”或许是装出来的，可是是“畏”绝对是不作假。

看来真选组虽然处于最低谷，但有化名“万事屋小次郎”的佐佐木流云坐镇，仍是不会被一向宗的舰队剿灭。

开足马力，专心向南方广阔海域转进便是。

按照经验来说，一向宗的大舰队追不了多远，就会打道回府。

毕竟人家和尚在长岛那边家大业大，没法让士兵一直在外面海上蹉跎。

然而——

这次一向宗的舰队足足追了一二十个时辰，从白昼到日落又到日出，离开海岸几百公里了，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跟在身后。

期间随着光照、水文、天气、风向的因素，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双方一直保持着距离，没有缩短但也没有怎么拉长，真选组的舵手、船夫、桨手都已经累得不行。

这时候流云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抓回来的那个被洗脑的双面间谍“空知大叔”，身上肯定藏着很深的秘密。是一向宗必须穷追不舍，无法弃之不管的程度。

对此流云感到有点兴奋。

但是其他真选组成员则是觉得颇为恐慌。

现在一向宗不惜让长岛变得空虚，也要派出舰队穷追猛打，十分令人不安。

正好此时流云收到了泷川一益通过传讯法器送来的情报。

那是一段高低起伏的音波，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代号，意思大概是“对方态度忽然强硬起来，谈判已正式失败，将撤出长岛城。您的踪迹或许已经败露，请自行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接着一次性的传讯法器就不能再用了。

这个时候流云才真的觉得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

一向宗的反应很大啊。

看这架势，就算真选组转进到南方人迹罕至的海岛上，一向宗也要坚持不懈地杀过去，即便这期间被其他对头打上门也在所不惜。

面临身后穷追不舍的船队，流云自己倒是不论如何都有办法脱身，但是其他的成员该怎么办呢？

若是以前，大不了撤到海岛上就是了，凭借真选组数百名战士的英勇作战，加之以逸待劳的主场优势，足以抗衡一向宗远渡而来的大军。

可是现在局势特殊啊。

连续遭到意外打击之后，自己这边已经是风中残烛了。这种情况下，真选组肯定经不起再一次的激烈作战。

流云思索之后，向众人表示自己与织田家颇有渊源，询问能否将船行驶到织田家麾下的志摩港口停驻。

可是船夫的回答却是：“为了避开一向宗的舰队，我们已经向着东南方向走了很远，而志摩港口却在西边，需要绕开追兵才可以接近，会很危险啊！”

流云看了一下本时代画得十分粗略而且上南下北的海图，明白了这一点。然后马上想到，既然如此可以顺路到三河、远江，找织田家的盟友德川家帮忙。

总之为了渡过此次危机，真选组可能不得不暂时居于他人的屋檐之下。

众人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之意。

也可能本来有，只是在神通广大而又交游阔泛的“万事屋小次郎”面前，不敢表达出来。

总之命令是顺利传达了下去，船夫们立刻改道朝着远江方向前去。

流云则是在考虑如何跟德川家扯上联系并且打交道。

未曾预料的是，不久之后，东方居然出现了挂着三叶葵家纹旗帜的船队。

同时空中有一只鹰隼盘旋下落，来到甲板上方，吐出洪亮的人声：“鄙人是德川家的服部正成，半个时辰前发现诸位来到我家的地盘，后面似乎还有一向宗的僧侣在追赶……请问你们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