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68章

第233章 黑甲鹿角盔的三河武士

“服部正成？就是被称作‘半藏’的那位大人吗？”

流云望着停在甲板上的黑羽鹰隼，不禁产生了一点兴趣。

这个名字放在后世，可是如雷贯耳的啊！

出自伊贺忍者家族的服部正成，承袭祖传的“半藏”之名，作为德川家康的心腹家臣，在秘密战线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达成了“忍者之神”的美称。

而在目前这个怪力乱神的世界，出现在流云视线之中的，是一只口吐人言的鹰隼。

“不敢当，不敢当！称不上是什么‘大人’，只不过是一介卑微的忍者罢了。”

说着谦虚的话，服部半藏又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鸟类的躯体强壮而又修美，漆黑的羽毛闪着明亮的光泽，双目顾盼生威，指爪尖锐有力，昂首挺胸立在大船的甲板上，姿态如同禽中之王。

服部半藏是只鹰形的妖怪？

还是说他掌握了某种变身的异能？

抑或是可以附体在动物身上？

不管是哪一种，好像都并不值得为之惊讶。

别的不提，就说流云自身的武力，以及体内的疗愈、蛊惑、飞行异能，从观感和效果上看，不是远远比变成动物的本事更加厉害了吗？

因此他只是好奇，还谈不上惊讶。上下打量片刻，朗声道：“这里是长岛真选组的船只，由于被一向宗追击，希望前往德川家的港口暂时避难。”

“唔？”黑羽毛的鹰隼服部半藏，将脖子扭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犹豫了一会儿，扬起双翅表示否定：“恐怕不行，德川家欢迎所有客人的来访，但是诸君对我来说过于陌生了，暂时还不适合过于深入领内。”

此言一出，流云身边的真选组成员们顿时不淡定了。

“什么？这么直接的吗？那怎么办？”

“真是屈辱，不如转身跟一向宗拼命算了！”

“德川家未免有点太托大了吧……”

周围立刻响起了惊惶与愤怒的交头接耳嗡嗡议论。

“喂喂，太失礼了，让小次郎先生去交涉就好了，要相信他啊！”

沢木浩介环视一眼，低声对同僚们的行为做出规劝。

大概他还是有些人望的，加之说的话也确实在理，众人便逐渐止步不言，纷纷投来期待或者怀疑的目光。

既期待又怀疑——这是同一种心态的一体两面，并不矛盾。

流云感受到了真选组众人的微妙情绪，但并不在意，只淡然地向面前的鹰隼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说我的真实身份，是织田家的佐佐木流云，那么就可以前往德川家的港口了吧。”

“什么？是那位大人吗？”

服部半藏瞪大了鸟眼，收拢了翅膀，一时陷入呆滞。

“佐佐木流云？”

真选组的众人也都惊讶不已，面面相觑之后却又鸦雀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沢木浩介等少数提前知道真相的比较淡定。

沉默片刻之后，服部半藏仔细盯着流云看了半天，才点了点鹰头沉声说：“好吧……请跟我来。”

接着他猛地扬起翅膀，双足用力瞪出去，如火箭般窜上天空，在前方带路。

真选组的大船跟在后面，向前方港口靠拢。

这似乎是流云没来过的位置，他从海图中分析得知，此地乃是德川家治下的滨松附近。

一向宗五十条船只的大舰队，仍在后方穷追不舍。但是德川家的三十多条船收到了服部半藏传来的信息之后，立刻迎了上去。

双方对峙一番，最终都没有敢于轻易开火，前者无奈之下只得无功而返。

这也就意味着真选组终于安全了。

众人忍不住都松了口气，甚至有的欢呼起来，对流云的态度也更加尊敬了一点——虽然大家依旧还在为身份问题而惊讶。

这时候沢木浩介反倒忧郁起来，低声叹息着自言自语地说：“冲田大人您并没有看错人啊，确实找到了一位足以领导我们的豪杰。”

服部半藏始终保持着鹰隼的形态，在天上盘桓，时而下落发出指令，引导这真选组的船靠岸停泊。

然后众人下船。

此时已经午后接近黄昏的时辰了，海岸上比较空旷，没多少商贾旅客，也看不到几个役夫，只在沙滩上堆放着许多杂物。

一二千步之外，远远可见城池和町市，大概就是滨松了。

从城池那边有一支约数十的队伍正在靠近。想必应该是德川家的人马。

只是不知道意欲为何。

那队伍最前方，有个十分显眼的武士，身材高大，气势刚猛，穿黑系威胴丸，戴鹿角胁立兜，胯下乌骓马，手持大身枪，急匆匆走在最前面。

只瞟了一眼，流云便心中肃然。

虽然还没交过手，下意识就觉得来者武艺不俗！

隔了二三十步远，黑甲鹿角盔的武士驱马而来，正好也一眼盯上了流云，立刻驻步，瞪圆了双目，举枪指来，厉声喝问：“阁下就是自称佐佐木流云的人吗？”

流云听出对方话中火气十足，只觉莫名其妙，冷淡回应道：“不是自称佐佐木流云，而是本就是佐佐木流云。”

“哼，到底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黑甲鹿角盔的武士目光炯炯盯过来，斗志昂扬道：“若是真的佐佐木流云，接我本多忠胜一枪应该不在话下！”

本多忠胜？又是个知名的历史人物啊。这扮相倒也确实对的上号。

听了这话，流云若有所悟。

大概对方并非有什么敌意，只是武痴罢了。

于是流云淡淡一笑，毫不推脱，握住长船长光的刀柄，口齿清晰地吐了一句：“请指教！”

“好！”

黑甲鹿角盔的武士怒吼一声，目光如电火般激射，浓烈的战心溢于言表，毫不废话，翻身下马，挺枪而来。

也未见他如何凝神蓄力，便忽然加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以排山倒海之势前冲。

二三十步的距离，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越。

黑甲，鹿盔，大枪，仿佛都与那武士的身躯融为一体，合起来化作了一道雷霆闪电。

旁观者只觉得迅不可察，勇不可挡。

站在流云附近的几个真选组成员，仅仅是将要被黑甲鹿角盔武士的锋芒稍许波及到，就忍不住闻风色变，仓皇闪避。

这些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生命受威胁的迹象，就像是动物下意识躲开泥石流和山洪一样。

井河阿莎姬与秋山凛子则是第一时间打算拔刀护主，但被流云一个眼神阻止，立即便听令左右离开。

她们固然对他十分关怀，但更加信心充足，并不担心。

而被黑甲鹿角盔武士当做直接目标的流云呢？

他仿佛看到有个大力士拔起了泰山，当做投掷武器向自己砸过来！

但这并不让了流云畏惧，反而激起了内心的凶性。

泰山砸过来又如何？再挡回去就是了！

长船长光出鞘，不躲也不退，直接迎着对方气势最盛的一点而去。

刀刃对上枪尖。

双方都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

黑色的雷霆，撞上了白色的电光。

然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河滩上的沙土和灰尘被震得四散飞溅，蹦起几丈高，就像有几百斤火药爆炸了一样。

附近的一堆围观者纷纷捂住耳朵。

甚至有离得太近而又实力不足的人脚下发软倒在地上。

灰尘散尽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从容收刀而立神色淡定的佐佐木流云，以及面色稍红气息微喘的黑甲鹿角盔武士。

几乎是打了个平手，不过后者的体力消耗似乎更多一点点。

“哈哈！”黑甲鹿角盔武士忽然爽朗大笑，郑重弯腰道：“重新介绍一下吧，吾乃三河本多平八郎忠胜！德川家旗本先手役是也！”

“幸会。”流云亦严肃地欠身回礼，一板一眼地报上字号：“在下近江佐佐木流云……唔，姑且并无响亮的职务在身。”

两人对视一眼，生出一点惺惺相惜之心。

本多忠胜想到什么，伏身诚恳致歉：“刚才有些冒犯，还请见谅。我以为是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胆敢冒充您的名号，所以才勃然大怒。”

流云点头表示理解，笑谑道：“那么现在您相信不是冒充了吗？”

本多忠胜猛然点点头，以不容置疑地语气断定道：“当然！一招之内能在我的蜻蜓切之下占得些许上风的，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足够作为身份的证明了。”

流云微微颔首，又摇头道：“但若真的是冒充者，您刚才一枪恐怕就取了性命，甚至都没留下问询的空间。”

听了这话，本多忠胜长长呼了一口气，义正辞严道：“您的事迹我听说目击者说过不少，现在佐佐木流云这个名字，已经是天下武者心中的楷模了。若是有学艺不精的人胆敢冒充，就等若是亵渎天下武者的尊严，丧命在我枪下，也是死有余辜罢了！”

“原来如此……”

流云看着面前这个黑甲鹿角盔的武士，有点无言以对。

对方的这种三观实在是过于尖锐的，但是对自己的尊崇之意又是如此诚挚，真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呢。

这时候，保持着鹰隼身体的服部半藏从空中扑闪着翅膀盘桓落下，化成一个相貌寻常、身量普通的黑衣男子，对着流云躬身施礼，解释道：“佐佐木流云大人见谅，三河人的性子就是这么直接和急躁，而且本多大人又是三河人里面最直接最急躁的那一类，所以才会有这么冲动的举止……您也看到了，以他的武艺，都能跟您过上几招了，在下根本拉不住啊！”

流云微笑摇头，示意并不介怀。

内心却想着服部半藏此言有点虚伪。你是真的拉不住，还是存了试探与威吓的念头？

第234章 狸猫殿下不说谎

“请跟我来，德川三河守大人正在滨松城中等候。”

黑甲鹿角盔的武士本多忠胜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向流云开口说话的态度十分亲切友好，但对其余的人全都是面无表情摆着一张铁青的脸。

顶多对井河阿莎姬与秋山凛子两位女士稍微客气点。

大概是因为本多忠胜看出来她们与佐佐木流云关系匪浅，有些连带着敬屋及乌的意思。

剩下的真选组完全得不到他的好脸色。

一般寻常人若是待客冷淡没有礼貌，那顶多是缺乏教养，令人厌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