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禁术目录 第117章

　　因为令无疾是那种会提前给自己建造心理上的舒适区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能不能享受自由未必重要，但笼子能不能被他打破这件事很重要。

　　但既然不能询问令无疾，她就把目光放到了那个法兰西的救国圣女身上。

　　她觉得，她们两个或许真的具有某种相似的地方。

　　虽然肯定不是那个圣女的称号。

　　她只是觉得，对方或许也很困惑她现在的处境，虽然都是获得了所谓第二人生的从者，但华夏的那两个基本上都是自己选择了留下，所以她看不到那两个人身上的困惑，至于那亚述的女帝跟那个caster，都不像是会对别人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的人，反倒是这个圣少女，或许会异常坦率也说不定。

第五卷：风雨如晦 : 第十八章：扭曲

　　贞德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全身上下一片冰凉，但手心处传来一股温热的触觉，她一张开眼，就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容，那个这段时日她在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到的面容，跟生前的她也确实很像，眼下这种情况甚至给她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可她又清楚地知晓，这绝对不是在照镜子。

　　因为那个人的眼神就是蕾缇希娅。

　　所以她真的被切分出来，安放到了另一个身体里。

　　她看着那个少女喜不自禁地想要哭出来的脸，就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适应这个身体，所以只是孱弱地伸出到一半，就又无力地掉了下去。

　　“她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身体。”

　　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说。

　　于是蕾缇希娅在跟她告别之后，就走出这个昏暗的地下房间。

　　而那个人造人看着那个天真纯洁的少女的背影，却说：“你作为ruler的令咒，其实还留在她身上吧？我现在很好奇，她要是对你使用令咒，会发生什么呢？”

　　贞德想了想，然后又默默摇头。

　　她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又同时打破沉默：“我说……”

　　“你先。”

　　她们又同时说。

　　沉默了片刻之后，贞德最终还是决定先发制人，说：“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冬之圣女吧？”

　　“真正的圣女就在这里，我怎么敢用这个称号呢，叫我羽斯缇萨就好。”

　　“那你也叫我贞德就好。”

　　“羽斯缇萨小姐，我听说，您正在为他工作，而且还准备把第三法变成魔术？”

　　“是这样。”白发赤瞳的人造人并没有想要隐瞒，更不必说这种隐瞒没有必要。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加入你的工作吗？”

　　“为什么？”

　　“因为某种意义上，我的愿望是跟羽斯缇萨小姐的愿望是一致的，我希望消除一切世上的纷争与苦难，贫穷与痛苦，让所有人都欢笑在同一片天空下……”

　　话收回来，她们两个半点都没有相近的地方。

　　至少羽斯缇萨做不到那么坚定。

　　所以她就忍不住按令无疾的思路去质询：“但那个愿望根本没有可能会实现吧？”

　　“如果去做的话，就有可能会实现，不去做的话，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到这时候，羽斯缇萨才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令无疾，所以她没有办法用令无疾的思路去怼这碗鸡汤，也就沉默地点了点头，过后又说：“贞德小姐，你总是那么坚定吗？”

　　“什么？”

　　“我是说，你总是这么坚定地执行自己的想法吗？”

　　“不，”但出乎意料的，贞德却摇了摇头，说，“我也有曾经差点被说服过的时候，只是，在我差点被说服的那一瞬间，我在想，如果放弃了这个梦想，那么我主让我再度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有何意义呢？”

　　“也许上帝就是一个无聊时会随手丢骰子玩的家伙呢？”

　　人造人只是轻声喃喃自语。

　　“什么？”

　　由于正处在适应新的身体的阶段，贞德的五感并不如她的意识还在蕾缇希娅身上的时候敏锐，所以并不能听清楚那个人造人的声音，就只是问。

　　但羽斯缇萨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这个病床上的圣少女一样。

　　有一瞬间，她的心底忽然掠过一丝阴冷的恶意：如果让她背弃对上帝的信仰，让这个圣少女堕落，那么，她就可以理解自己了吧？

　　这个曾经被称为冬之圣女的人造人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某处开关被打开了，她前所未有地变得兴奋了起来，甚至想要立刻制定让这个圣少女堕落的计划，但她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沉着地对病床上的少女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贞德只感到有一股漆黑的火焰在那个白发赤瞳的女性身上燃烧，将那个原本圣洁如冰雪般的人变成一朵漆黑的莲花，她困惑不已地想要挣扎起身，再去看那个人的背影，但又仿佛只是幻觉一般。

　　她再度全身无力地躺了下去。

　　然后头疼地按住了额角。

　　而已经走出门外的冬之圣女则是捂住了脸，像是忍不住想要笑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令无疾总是想要推倒表里世界的门墙却不想统治这个世界，他只是想要看到这个世界的混乱而已，因为那个少年本来就对这个世界很淡漠，所以只有这些事或许能稍微取悦一下他。

　　“所以，我也想要这样。”

　　她并不是放弃了那个救济全人类的愿望。

　　她也不是想要放弃让人造人自己找到出路。

　　她只是某个地方，稍微坏掉了而已。

　　也或许，她只是嫉妒那个人居然能有那种虚无缥缈的理由，从而找到她降临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一想到这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人失去了信仰，堕落之后的模样。

　　“所以，首先，要取得她的友谊。”

　　她自顾自地在心底盘算了起来。

　　“其次，要取得那个蕾缇希娅的友谊。”

　　她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圣洁清冷如冰雪般的模样。

　　“最后，要让令无疾同意，甚至说服他参加到这个计划之中，只不过……”

　　此时此刻，她蹙起眉头的样子都像是在担心天下苍生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她的心底流淌着对某个人深沉的恶意，虽然如果令无疾知道真相，或许会把这种感情称之为扭曲的爱意也说不定，反正无论怎么看，这种感情实在扭曲过头了。

　　“要算计他太难了一点。”

　　当然令无疾对这种事情不会感兴趣就是了。

　　你要说他多有正义感，那也算不上，但你要说他多邪恶，他也不会用尽手段逼迫别人顺从他的意志行事，这也是他刻意给自己定下的信条，用以区分他跟罗濠，至少不能让他自己走上跟罗濠一样的道路，不然等到几百年后，他用罗濠这种行事风格逼出来又一个天命所钟之人就不太好玩了。

第五卷：风雨如晦 : 第十九章：痕迹（1）

　　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曾经问过令无疾，说让已经将贞德的灵魂分离出去的蕾缇希娅这么深入神秘侧真的好吗，令无疾表面上说没什么不好，但其实他很确定，他需要这么一个道标，一个明明已经看清楚了神秘侧的风景却站在门槛之外止步不前的道标，用来衡量他之后的作为。

　　其实赵素衣说他主动并不准确。

　　虽然他确实是在外界的“道”和“自我”之间选择了他自己。

　　但是，他的心态既不是主动，也不是全然无思无虑的被动，而是某种类似于“阴阳莫测谓之神”的状态，但这样的状态无益于他领会到那个“风雨如晦”的境界，所以他势必要做出选择，就像是他当初所想的那样，想要领悟那个境界，就要让整个社会陷入“风雨如晦”的动荡不安的状态，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剑也就不必拘泥于具体的某个物事，甚至是演化成触及整个社会边角的“风雨”——

　　虽然令无疾觉得这种做法挺奇怪的。

　　为了向更上一层楼的剑术而主动破坏自己的心境这种事真的值得吗？

　　虽然令无疾也不觉得他现在的心境有多好就是了。

　　就像蕾缇希娅提到的那样，他本来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过得有多开心。

　　既然只是得过且过，那么就算主动做出选择，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不过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做过头，他还是选了一个人来成为他的道标。

　　虽然他也不清楚蕾缇希娅到底能坚持多久就是了。

　　不过，即便他自己都在寻求变化，又为什么要求别人固守在原地呢？那样难道不是在刻舟求剑吗？

　　令无疾其实倒也并不总是像那个冬之圣女所想的那样，一直都是冥顽不灵，觉得自己所做的事的意义只能由自己来评定，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也确实是这样，但那是因为他并不在乎无关人等的评价。

　　“那么，现在，这个有关人等又有几何呢？”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令无疾心里大抵是空的。

　　也许陆文远那个老头算一个？

　　不过他也懒得现在去找他。

　　也许最终他有要回去的那天，但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回去，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他要回去，那就是他准备结束了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懒得再在这个世界上刻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的时候，想来那人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痕迹，说不定就是自己。

　　而自己要给这个世界留下怎样的痕迹呢？

　　想到这个问题，令无疾隐隐有点雀跃，又隐隐有点失落：明明已经拥有了可以改写世界的面貌的能力，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作画，难不成真的要把这个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再落笔吗？

　　令无疾无聊地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朝住处之外走去。

　　……

　　雪之下阳乃觉得她最近的生活变得格外的充实。

　　这种充实完全不同以往，以往的她习惯于利用自己那种与生俱来的近似于表演的天赋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中游走，用她的眼神来审视别人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牵动那些人的欲望，利用各方的冲突和妥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从前她对自己这种天赋和做法相当满意。

　　虽然也有遇到令无疾这种人的时候。

　　不过当时的她坚信自己就算是一时屈服在令无疾的淫威之下，最后也可以跟在令无疾身边影响到他的想法，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自从她在暑假里选择走上了武者的道路之后，加入到训练之后，她的一切旧有的观念都被颠覆了，因为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强大，而且这种强大是超出了正常人类的限度而且还是完全由她自己掌控的，并不是寄托于武器或者什么别的外物之上，从前的她或许还会信奉什么心灵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但现在，她可以明确，这样的强大才是她真的想要的。

　　她甚至迷恋于这种一点点进步的感觉，最近都快要把大学里的课都翘掉了，每天都在自主训练，而且她还发现，她按令无疾所给的方法训练并不会让她变得粗糙黝黑，反而让她的皮肤变得更加细腻洁白，就像是她的身体里有某些杂质，在被锻打的过程去除了一样。

　　但她越是进步，她就越是感到令无疾这个人的天赋的深不见底。

　　因为就算她这么按部就班地修行下去，估计用上十年，也不过是令无疾口中的后天巅峰。

　　而照令无疾所说，想要从后天巅峰进入到先天境界，要么是后天真气打通全身经脉，在四体百骸中到处巡游，以唤起那在出生之后就已经融入其中的先天真气，然后才能让借助那一道先天真气转换，当转换完成之后，人的形体和灵魂之间那层厚厚的阻碍就会消失不见，从而武者可以利用先天真气来孕养泥丸宫中武道真意。

　　要么……

　　“是武者一步登天，直接领悟出武道真意。”

　　雪之下阳乃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令无疾出现在她的住处，也不奇怪，反正她早就清楚了令无疾的神通广大，而越是看得分明，她就越令无疾的天赋感到分外的绝望，不，其实也说不上绝望，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能跟他比肩，她只是觉得，令无疾完全不像是人类而已。

　　“事到如今这种评价好像也讨好不了我吧？”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讨好你呢？”

　　雪之下阳乃拿起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此时她的那身雪白的剑道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这个女子大学生姣好的曲线，她也没有避忌在令无疾面前展露这点，只是大大方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