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一份份报纸和文件随风吹入餐桌，赫丝蒂娅对伊雅娜这些无形无相的妖精伙伴早已见怪不怪，顺手拾起一份晨报阅览。
头版便是一幕血腥惨状。
大约昨夜十点，一伙穷凶极恶的歹人闯入海姆沃斯子爵的舞会，用残忍但利落的手段杀光在场四十七位名流贵族，其中包括一名审查所的低级审查官。歹人随后占领城堡附近的港口，劫掠、烧毁了全部物资。
除了自由意志的叛党，没人敢猖狂到这般地步。
“你瞧，这些叛党多么用心险恶，好像这样就能把云顶城的人饿死似的。”
赫丝蒂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并不因一名子爵的死亡生怒。
叛党掠夺的只是郊区港口，只要城市港区和云顶关还在帝国的掌控之下，他们就不可能切断城市补给。
何况，云顶城的粮食堆积如山，早在数月之前，有远见的粮商便瞅准这一天的时机，提早布局，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纾难救急。
至于谷物价格？
所谓救急不救穷，如果觉得昂贵，那抱歉，肯定是你还不够急，先好好想想别人为什么就买得起。
曾经的粮商有恃无恐，因为他们背后就是广大的贵族集团。军部从将官到士卒皆手握土地，谷物越是昂贵，所有人分到的利润便越大。若说靠山，帝国皇女就是他们的靠山。
可现在，即便叛党连杀数名贵族，被牵连的富商更是不计其数，总督府和军部仍旧稳如泰山，对下城区动乱只进行十分有限的管控。
就连已经实质上控制云顶城治安力量的审查所也无动于衷，这让所有身家颇丰的名流们如坐针毡，生怕哪天自己全家就上了头条。
因此皇女很轻易便借助叛党的恐吓，以平价从粮商手中购入谷物，用以祀殿善堂的供应。
由于帝国只有辉光教会这么半个国教，神皇虽有信仰，却无成体系的神职系统，因此这几天，赫丝蒂娅顺手将下水道遇见的鼠人调到善堂宣道。
虔诚鼠人还是相当好用，每一个接受救济的流民都得聆听一遍“神皇好、叛党坏”的朴素论调，复读久了，几乎所有人都形成这样一个观点——
云顶城之所以每况愈下，正是叛党没日没夜的破坏所致。
不管这其中有多少可信度，但人家皇女殿下是真管饭啊！
叛党给什么？自由？
“可叛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薇奥拉茫然地问，“他们不是宣称要为普通人做主吗？”
赫丝蒂娅柳眉一挑：“谁告诉你的这番歪论？”
“我、我偶尔听到的……”
薇奥拉不敢说这是她好朋友常说的话。只要一有机会，多弥丝就会给她灌输各种帝国险恶的认知，黑发少女像听故事一样记在心里，也曾觉得正是帝国暴虐招致一切。
可谁能代表帝国呢？皇女殿下不仅建造祀殿养活上万劳工，还为饥饿的人们提供免费面包，这难道就是帝国的“暴虐”吗？
薇奥拉觉得，帝国本意肯定是好的，只是少量蛀虫坏了一锅粥。
“你记住，最坏的秩序好过没有秩序。”赫丝蒂娅强调道，“而自由意志的根本目的便是摧毁秩序，他们的高层是秘修，自然能从混乱中攫取利益，可那些凡人却没这个本事。”
“最坏的秩序好过没有秩序……”薇奥拉咀嚼着皇女的哲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成为贵族的同时，也负有看护属领和领民的义务。没有皇帝、没有贵族，庶民就像失去牧羊人的羔羊，就会被心怀叵测的恶狼叼走。”赫丝蒂娅细细咀嚼着黑胡椒风味的煎羊排，谆谆教诲。
“所以殿下的善举，是殿下所履行的义务吗？”薇奥拉肃然，这才领会到天龙人的高尚。
“当然，本皇女爱民如子，监护他们，是神皇给予我的职责，你也一样。”赫丝蒂娅用小指点了点女仆，“你表现好了，我就封你一块地做贵族，你会成为一个好的领主吗？”
“我、我也会爱民如子的！”薇奥拉认真说道。完全忽略皇女曾经一口一个“贱民”。
成为受人敬仰的大贵族，为贫苦的人们施以善意，带领他们走向光明未来，这完美符合一名少女充满英雄主义的自我幻想。
她信辉光，天然便有一份救赎自我、救赎世人的责任感在。
“说起来，你们搬家的事怎么样了？”赫丝蒂娅问。
“爸爸妈妈还没决定，我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受过许多人照顾，就这样辞别，多少有点……”
“我圈给你们的土地肥沃、安全、远离喧嚣，还有专门的安保公司驻守。”
“我知道的，殿下，但是我们欠下许多人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父母想开一家纺织厂，帮助一些失去生计的人重新……”
“？”赫丝蒂娅歪了歪头。
姐们儿，你确定你爹妈没有搞错？
一陵个梦最⑹富裕冷时也尔不二过十几$亩地③的自)由肆农八,放疤着几飼十顷的良田、数以百计的农奴不要,跑去玩什么创业?
见皇女眼神不对，薇奥拉连忙解释：“那、那个，社区的一些夫人也会注资，不会乱来的。”
赫丝蒂娅了然。
原来是被忽悠的。
不过这种事她懒得理会，只要保证她的小女仆一家不会被哪个不开眼的帝国走狗作死就行。
“殿下，克拉拉骑士长求见。”
就在这时，伊雅娜与数盘漂浮的甜点走出来，在皇女身侧低语。
“让她进来就是。”
赫丝蒂娅并不真的在乎什么礼节和场合，她一身晨袍，直接在餐厅接见了克拉拉。
骑士长带来的消息是一则急讯，就在当夜，云岭各地掀起了规模不等的叛乱，叛军主要活跃于远离城市辖区的小型市镇，给各地交通造成了极大威胁。
这件事本该由总督做决策，但阿德里安·黑森看出皇女对权力的掌控欲，因此不敢擅自发兵——
帝国疆域过于广袤，仅云岭一地便纵横千里，庞大领土和臃肿的行政机构导致帝国的实际统治限于主要的城市辖区。由于缺乏统治力，帝国每次扑灭叛乱，都得先给一两个市镇彻底去城市化，当叛军作乱的地方都没有了，叛乱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皇女最近的诸多措施以及蠕虫瘟疫，让阿德里安·黑森认为殿下不愿在云岭大造杀孽。
“这种小事也来问我？”赫丝蒂娅有些好笑，“让铁军注意清理尸体，避免死灵造成的二次灾害即可，谁挑战帝国威严，就剁掉谁的爪子。”
“是，殿下。”克拉拉也是果决。
这时，赫丝蒂娅灵光一闪，问道：“云岭铁军里边，有多少属于廷森家族的派系？”
“有三到四成军官都来自廷森一系的擢升。”克拉拉说道。
“那你呢，你是什么派系？”
赫丝蒂娅神情玩味。
按照夜莺的情报，廷森家族大概率要插手皇位，站在皇太子的一边，因此她要谨慎考虑军部其他派系的立场。
比如克拉拉。
“殿下，我出身寒微，得特罗洛军团长提拔，有幸能效忠殿下，成为殿下的忠犬。”克拉拉单膝下跪，掷地有声，“高骑士没有党羽，若有，那也应是天龙人的爪牙，若有，那也应是皇女殿下的臣党！”
赫丝蒂娅扬了扬眉毛，对这食人魔看了都自叹弗如的壮伟女人再次刮目相看。
果然，能成为骑士长也不全靠能打就行的。
媚上迎下也是高骑士必修课。
“那么，军部在云岭的最高负责人又是谁的党羽？”赫丝蒂娅欣赏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似漫不经心。
曾经的“她”会在粉润的指甲上涂以油彩，可惜“皇女”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
“谁也不是。”克拉拉抬起头，态度谨慎地说，“殿下，皇宫不会允许一地军部上上下下都听命同一人。”
赫丝蒂娅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军区将军和廷森家族不对付，至少是竞争关系。
一地军区最高长官，三四成手下都是人家的牛夫人，正常人都不可能忍下去，何况高骑士。
“我会以帝国六皇女和云岭监理的名义写一份手谕，派廷森一系的人去镇压各地叛乱，包括诺艾尔·廷森。”赫丝蒂娅眉眼里透露出杀意，“就代我向将军阁下问好，等合适的时候，我再亲自向登门道谢。”
第一卷：梦想家 : 59.弃犬
剑闪寒芒，雪霰生辉，朦胧曦光反射着炫目猩红，滚烫热血在冰冷的雪泥里凝结。
马蒂达尔·米勒抖落剑刃血珠，剑花归鞘，兴奋俯视着角斗场中两头再无生息的极地苔原狼。
这种狼类广泛生活于帝国北境广袤的无人区、暗精灵栖身的永夜大森林以及北境以北的冰天雪地，种群头狼会在一种神秘的群嗥仪式下演化出足以干涉气温的眉心骨，初步迈入了魔兽门槛。
马蒂达尔·米勒所对付的两头极地苔原狼还算不上魔兽，但每只体长一百五十公分、重七十公斤，狡诈残忍，若是一周前的她，就算携带枪支，也只配沦为恶狼的盘中餐。
“这就是秘修的力量……”
她仔细感受着体内蕴含的旺盛活力，真切意识到诺艾尔所说的“完我独一”的含义。
秩序道途追求对世间秩序的掌握，而最小的秩序，则是每一个人感受世界、改造世界的躯壳。
她按照诺艾尔教官指导的仪式步骤，在那金碧辉煌的高塔下沐浴红色的河流，成为一名高塔的学徒、一名【战士】，这带给她肉体的提升，同时也让她对身躯的掌控提升到无与伦比的地步，能做出许多曾经不敢想象的高难动作。
也因此，她才在身体素质远不如极地苔原狼的情况下，破除两狼合围，完成击杀。
“我做得到，殿下如果知道她的小狗变得如此强壮、勇武，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马蒂达尔如此坚定地认为。
或许，大贱人和小贱人有着远胜于她的美貌，并用不要脸的秘术魅惑了殿下，但马蒂达尔相信，殿下依旧是那个殿下，庸脂俗粉只配做玩物，身为天龙人，身为钢铁王座的继任者，殿下真正青睐的，一定是浴血的战士和无双猛将。
殊不见殿下出行时最常带的不是什么精灵也不是什么贱民，而是壮伟如山的克拉拉骑士长？
“恭喜。”
饲养员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胡子拉碴，有些心不在焉。
“继续吧，接下来我要挑战剑齿虎。”马蒂达尔手腕都在发抖，斩杀极地苔原狼耗尽了她的体力，但她兴奋难耐，感觉自己正无所不能。
饲养员道：“剑齿虎是皇女最喜欢的斗兽之一，且不考虑你是否能战胜，要是在没有请示的情况下安排剑齿虎角斗，你和我都得掉脑袋。”
“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马蒂达尔怒不可遏。
区区养兽人，也配和皇女的小狗相提并论？
你才掉脑袋！你们全家都掉脑袋！
突然间，风沙大作，一声唳叫从天响起，一只鸟首鹰喙、狮鬃狼尾的兽禽滑翔而下，粗壮有力的前肢带着剃刀般锋利的钩爪猛扑而来。
“滚开！”
马蒂达尔勃怒挥刃。
“铛！”
刺耳的金石铿鸣炸破，马蒂达尔双手脱力，长剑倒飞出去，无可撼动的巨力震得她手腕脱臼，若非成为秘修学徒后的她对肌肉筋骨的掌控力提升不止一筹、卸去了七八分力道，少女的胳膊可能会就此折裂。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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