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209章

流云点点头：“至少让她可以多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会想办法解决问题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

慧贞尼姑闻言喜不自胜，热泪盈眶。

流云伸手一指，放出淡淡的射线，是银灰为主略带粉红的颜色。

慧贞尼姑见了这诡异的射线扑面而来，不免有些惊惶，但想到是“上使大人”所赐，雷霆雨露皆是恩泽，不敢躲避，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静止不动。

然后她感到体内气力大增，疲惫之感一扫而空，似乎获得了什么奇怪的能力，这才安下心来，再次伏趴下去施礼，情意绵绵致意：“多谢上使大人的赏——赐——啊哼……”

最后一个没意义的语气词拖得很长，大有邀约之意。

但流云没接茬，只吩咐道：“刚才临时分给你的权柄，足够让你一个月之内将出云大社牢牢控制住，你要约束上下一众人等，尽量别透露最近的事情。”

慧贞尼姑自然顺从无比，叩首领命。

流云挥了挥手，设法让巫女和尼姑都苏醒过来。

顿时屋子里面又被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环绕。

巫女和尼姑赤着身子，来不及收拾衣冠，便纷纷抢着凑过来向流云施礼，无不含情脉脉，春意浓浓。竟没多少人记得先问“母神殿下”的事情，而是只顾着祈求“上使大人”更多的恩宠。

这就显出慧贞尼姑不同之处来。

流云越发觉得，选她出来当出云大社的管理人应该是没错的。

打发了巫女与尼姑，迈出两道门去，在“拜殿”之中，是一直坚持助兴——不对，是协助举行仪式的一百多个神官和僧侣。

这些男性的信徒，看上去一夜之间平均老了五六岁，似乎损耗极大。

而且流云还能隐约感觉出来，他们好像在仪式的过程中，永久性失去了一项重要的生理功能……2

第292章 羽柴秀吉想不到的客人

海风自南向北吹过，带来濑户内海的暖流，所以这深秋初冬时分，姬路城孤独高耸的天守阁里，竟感受不到冷意。

温度宜人，不寒不燥，星月交辉，灯烛摇曳。

入夜天黑之后，结束一天的辛苦工作，吃饱喝足，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浴衣在这里度过睡前时光，似乎可谓是一件幽静雅致、颇有情调的事情。

然而羽柴秀吉现在却是四仰八叉毫无仪态地靠在栏杆上面，一碟又一碟地往嘴里不停灌酒，眉关紧锁，神色不豫，看着像是处于随时要发火的边缘，不可能有心思去体会一下夜景了。

他总觉得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烦恼和忧虑，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

究竟是为什么呢？

从一介卑微农兵之子，到如今叱咤风云的豪杰，领有播磨与北近江五十万石知行，指挥着备前宇喜多直家与伯耆宫部继润两路与力，还扶持胞弟成为了但马一国的代理人。

身上挂了“从五位上筑前守”的官阶，麾下有三五万将士听从调遣，金库里藏着接近十万贯的巨额财富。

更别提，接下来只要击败西国的毛利家，自己的地位、权势与财富一定会更进一步。

那么，坐在这姬路城的天守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除非是……

想到讨伐毛利家的事情，羽柴秀吉沉默地把酒碟扔到一边，尖嘴猴腮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或许心里的隐忧就是出在这上面吧！

随着织田家的不断扩张，家老宿将们自然比以前要风光许多，但与此同时工作压力也在急剧的上升。

领着总计五国以上，超过百万石的资源，去进攻一个同样也是超过百万石的敌对大名，这样的任务十年前都不敢想象——那时能领个三五千兵马就已经是家臣中的翘楚了。

拥有“两川”的毛利家绝对不好对付——但如果只是敌人不好对付，羽柴秀吉绝不至于有太多顾虑。

毕竟他从小就是胆子大得出奇的人。

真正令羽柴秀吉忌惮的，是一个比自己胆子更大，地位也更高的人。

被称作“魔王殿下”的织田信长。

在家臣们看来，哪怕是千军万马的强敌，都不如自家主公一个眼神可怕。

羽柴秀吉不得不联想两位同僚的处境。

佐久间信盛带领六万大军围攻石山本愿寺不克，然后就被免职流放了。明智光秀苦战取下丹波，得到盛大的赞颂，却渐渐有明升暗降丧失实权的苗头。

如今率领播磨、但马、伯耆、备前、北近江诸国兵马与西国毛利家对阵，却是何种局面？

若是败了，其耻辱不减佐久间信盛；若是胜了，其功高更胜明智光秀。

必须想个最合适的办法，既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又不能把自己的能力表现得过于高明，这个尺度可真是很那把握的。1

不是一般的麻烦。

而且身边还找不到人来商量。

竹中重治已经不在世了，蜂须贺他们智谋远远不够，黑田那小子还不值得信任，小一郎弟弟在外面赴任。剩下的也就是宁宁了。

至于宁宁……

羽柴秀吉苦笑了几声，够着身子伸手捡起被丢到一旁的酒碟，又给自己倒得满满，往嘴里灌过去。

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相濡以沫无所不谈的夫妻，渐渐变成感情淡漠相敬如宾的合作者了呢？

似乎很难找出一个具体的转折点。

可能是偶尔没忍住抱怨她身为正室却生不出儿子，也可能是说她不如别的姬妾“舒服”时被听到了，又或者是喝醉了之后为了面子吼了她还打了耳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哪个家庭没有这些情况呢？

另外，当天佐佐木流云这位“兄弟”被主公处理的时候，拒绝站出来提供任何帮助，应该是得罪宁宁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想到这里羽柴秀吉不禁无名火起。

那件事情根本能算是我不讲情义啊，只是根据现实情况做出最理智的判断罢了！1

流云老弟确实挺有本事也有骨气，但当时那么没有来由的倔强就等于是自寻死路，难道还要别人陪葬才算厚道吗？1

吐槽完了这两句，羽柴秀吉忽然觉得，还是右府（信长）殿下说得对，女人最好是无条件服从命令才显得可爱，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变得麻烦起来。

就今天晚上，就在这姬路城里，就有不止一百个百依百顺的女人，日日夜夜等着城主大人去临幸，干嘛一直顾虑着年老珠黄又喜欢管闲事的家伙呢？

说起来，右府（信长）殿下跟他的正室归蝶夫人之间，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想到此处，羽柴秀吉便觉得没了心理压力。

甚至忽然茅塞顿开，思索出了在攻略毛利家之时，既完成任务又不过分出风头的好办法。

“不能像佐久间那样彻底是个笨蛋，也不能像明智那样自作聪明……而是应该让上面觉得，笨的地方是我自己的失误，聪明的地方是来自主公的指点。需要靠我的好好努力把毛利家逼到死路，但是最后一刀必须交给右府殿下亲自来挥。”

想到这里羽柴秀吉不禁感到十分得意，扔下酒碟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几声，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刚才的家庭矛盾只让他困扰了很短时间而已。

他就是这样永远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可以说是功名利禄熏心也可以说是心怀大志不拘于妇人之仁，只取决于从何种角度来看。

事不宜迟，羽柴秀吉马上又像个老农一样，盘着腿蹲坐在地上，抠着鼻孔仔细考虑，到底要怎么执行刚才那个方案，才万无一失。

但这时候他身后的回廊处忽然响起低沉的脚步声，打乱了思绪。

从中感受不到任何习有武艺或者擅长术法的气息，应该只是普通的仆役罢了。

那么……普通的仆役，居然胆敢不经通报请示就跑过来？

羽柴秀吉不由得大为恼怒。

他虽然还保留了很多农民时期的习惯，但并不包括当初乐呵呵与人为善的好脾气。甚至比明智光秀那种人更容易发怒。

“不是吩咐了吗？没有命令今晚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看你们是嫌在城里奉公太没意思，想换到北面的生野银山去挖矿是吗？”

羽柴秀吉厉声呵斥了一番，才站起身来，扔下酒碟，双手负在背后，转过身来露出一对横眉怒目。

然而——

看到来者的瞬间，他不禁目瞪口呆，呼吸停滞。

并非是推测之中的普通仆役。

而是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

“流云老弟？流云老弟！你……你……”

羽柴秀吉一时百感交集，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293章 猜猜我是怎么进来的？

羽柴秀吉的神情，从惊愕、惶恐到凝重、忧虑，瞬息间变幻了好几次，十分精彩。

最初他以为是幻术，或者拟象。

但很快意识到，这样单枪匹马悄无声息登上姬路城的实力，以及刚才隐藏得严严实实，现在却外放得威武不凡的气场，再加上与当年别无二致的风范，应该是佐佐木流云本尊无疑。

因此羽柴秀吉顿时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毕竟，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公认已经死掉的人。

而且是织田信长亲自格杀的——至少官方是这么宣布的。

大家都相信，这只是魔王殿下所向披靡的生涯当中，又一段小插曲而已。

倘若此刻发现佐佐木流云并未丧命，而是尚在人世间，那问题可大了。

难道织田信长是失手之后用谎言来维持颜面吗？

这样不太恭敬的想法在羽柴秀吉心中出现，令他忐忑不安，万分动摇。

他隐约也知道，织田信长身上绑定了奇异的法门，会因为外界的畏惧而变强，也会因为外界的怀疑而变弱。

织田家现在的情况，虽然是烈火烹油，但也暗藏危机，一旦变弱，说不定就会迎来天崩地裂。

到时候这个体系里面的每个人可能都不好过……

羽柴秀吉惊骇之余，不禁为自己的前途猛烈担忧。同时脑海中却也泛起一些不可告人，甚至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小心思——“原来右府（织田信长）殿下也并非真的是无所不能啊！”

这么一来可不就神色复杂了么。

羽柴秀吉一门心思都在权衡利弊得失，至于旧友重逢，劫后余生的感慨，倒是没去多在乎。

他毕竟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片刻之后就调整好了心态，摆出惊喜和庆幸的模样，兴奋不已地说：“流云老弟，你原来还活着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当年的事情其实一直是我心里的刺，只不过右府殿下的决定，我一个家臣实在没办法抗衡……啊，你可能不知道信长主公升任右大臣了。”（右大臣的唐名即为右府）

这猴哥，倒是还想装出一副老感情的样子。

流云听闻此言，殊无半点感怀之色，只在嘴角泛起不屑的微笑，冷冷回应道：“不仅是他老人家升任了从二位的右大臣，您不是也叙任了从五位上筑前守吗？承蒙羽柴筑前殿下还记得鄙人，不胜荣幸。”

羽柴秀吉听了这话，双臂不禁微微颤抖，脸色立即僵硬起来。

他悄悄向两侧瞟了几眼，似乎在考虑呼叫护驾的成功率，但最终还是放弃，然后换了副哀愁低落的神情，吇嗟道：“你有怨言也是正常的，当时我确实不够义气，没帮什么忙，宁宁甚至因为这事一直怪我……她才是有资格继续跟你论交情的人，而我……我实在是不像话。”1